五人策马一路向北,但因为佟俏伏的伤势,五人进入镇子时,月亮已经斜挂于天,奇怪的是,这个小镇夹道的店铺都关着门,不见星火,龚平衍暗想,难道是一个废镇?
丘冉示意几人留在原地,自已翻身下马,连跑带飞,去敲旁边几间房子的门,都没有回应,推门只见里面不是家徒四壁就是一片狼藉。
“这个镇子有古怪,辛兄弟你留在原地,我去前面看看”说完往空无一人的街道疾去。
约一盏茶的时间,丘冉回来了。
辛骑见丘冉飞驰而来,忙问“丘兄,如何?”
丘冉的神色比刚才还凝重,他看了一眼众人,月光下,佟俏伏脸上如覆雪“十户九空,那片密林离我们不过二十里,我猜镇子变成这样可能和他们有关系”
霍梨闻言立马觉得这里不安全,龚平衍和辛骑也想到马匪会追上来的可能,但见佟俏伏忍着一路颠簸,腹部衣裳上已经染出一片暗红,龚平衍脸上有点为难“冷姑娘的伤口开裂,不能再骑马了”
“街尾有一家医馆,门口亮着一盏半旧灯笼,但是大门紧闭,医馆再往前约一百米是间客栈,我猫近看了一眼,门口点的两盏红色大灯笼鲜艳如新,客栈还有淡淡的漆味”丘冉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紧锁,霍梨觉察到这两处地方不是善茬。
龚平衍见霍梨疑惑,解释道“半旧,说明医馆的主人一直没走,鲜艳如新的灯笼说明不了说什么,但是旧房子没有漆味,从这两点看,可以确定客栈是新建或新刷漆的,空镇子和新客栈就很奇怪了”。
龚平衍一通话,让处于紧张状态的几人很自然把这两处和马匪联系在一起,丘冉看了两眼街道旁的空房子“我们找个空房子躲一晚没什么,只是冷姑娘的伤”
“我可以处理她的伤口”霍梨看了一眼仰靠在龚平衍肩膀的佟俏伏,无人注意到丘冉嘴角闪过的笑容。
龚平衍和辛骑翻身下马,霍梨不解,龚平衍道“我们不清楚街尾的情况,免得马蹄声打草惊蛇”,霍梨便也翻身下马,丘冉见身形娇小的龚平衍无法抱下佟俏伏,便上前去“宫姑娘,我来吧”又朝佟俏伏道“冷姑娘,冒犯了”,月光下,佟俏伏苍白的脸上隐隐有红云潜行。
霍梨看了一眼龚平衍肩膀处,龚平衍以为她要过来帮忙扶人,但是...没有,但她似乎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帮忙牵着龚平衍的马。
丘冉牵马走在前面开路,辛骑走在最后面,龚平衍在霍梨前面,往前走了五六米后左拐进一条巷子,左拐、右拐直走了两三米,丘冉才推门进去,他从腰包摸出火折子吹亮,亮光一起,便见眼前一张旧桌上有一侧翻的泥色瓷茶壶,地上两条倒地的凳子,其他物品一概没有,丘冉扶起凳子,用衣袖去掸,然后引霍梨和佟俏伏坐下,龚平衍和辛骑相继进来,屋内没有霉味,连呛鼻的灰尘都没有,见屋子左侧和右侧都盖着一块旧布帘,她示意辛骑,两人各自掀开进去,龚平衍借由破碎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见正面似乎是挂着白色帷帳的床,床右边隐约是东倒西歪的箱柜,衣衫三三两两掉落在周围地上,像爬行的鬼影,辛骑进去后看见里面是一厨房,地上是几个碎瓷碗。
龚平衍扶起佟俏伏朝霍梨道“里面有床”,三人于是进了房间。
“辛兄弟,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辛骑点头,他虽然对丘冉了解不深,但觉得对方是机灵聪明的人,而且确实有出去探看情况的必要,以防万一。
“丘兄弟小心”说完吹灭火折子,丘冉本来还想叮嘱两句,见状便出了门,他跃上屋顶,眺望远处大道,夜风猎猎,不见星火,站了一会,却见巷子里闪进几个人,便跟了上去。
龚平衍在厨房灶台旁找到了已经干涸的油灯,又在厨房找到油瓮,两者结合,解决了需要较长时间照亮的问题,想起霍梨要盐水,便又在陶碗中加入盐,然后让辛骑拿来水囊,兑成盐水。
龚平衍用火折子给灯芯过了火“霍姑娘,我们得快点”
霍梨把包袱靠近油灯,从里面挑出两个药瓶,并让龚平衍帮佟俏伏脱去外裳,霍梨从怀里掏出一块湖蓝色的手帕“咬着这个”
佟俏伏皱眉摇头,满脸倔强。
霍梨把手帕递给龚平衍。
一层又一层,贴近皮肤的两层布条和腹部外翻的血肉有点粘在一起,佟俏伏面色痛苦,霍梨以手帕蘸盐水润湿布条和血肉粘连处轻轻擦拭,微有盐水渗入伤口,却让佟俏伏深刻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在伤口上洒——盐水。
佟俏伏忍得咬牙切齿“手帕”
龚平衍从怀里掏手帕,突然想起手帕已经贡献出去,于是道“霍姑娘,那条石青色的手帕还在吗?”,霍梨点头,然后从怀里抽出,一把塞进佟俏伏口中,佟俏伏想起这帕子曾经掉在地上,双眼睁大,霍梨见她瞪大眼睛,心想,很疼吗?
丘冉暗中追踪几人,发现他们进了一废弃屋子,猫近。
丘冉靠近屋子时,屋内的人也发现了他,三个汉子跳出来,一中年汉子当胸横剑“朋友,你跟了我们一路”
丘冉闻言松了一口气,毕竟马匪不会跟自已称兄弟道朋友的,忙抱拳道“误会误会,我把各位好汉误认为马匪,所以才一路跟踪”。
几人解开误会后,还聊了几句,丘冉这才知道,这片废弃房子,不定那间房子里就有人,还待说下去,却听见街道那边传来一些响动,那三个汉子不想惹事,丘冉和他们告别之后便往街道那边去了。
丘冉伏在街道右边屋顶,他以屋脊的镇邪神兽为掩体,见七八匹大马相继停在医馆门口,两个人身后还各驮着一人,几人跳下马直接闯进了医馆,窗户剪影可见其中有人抽刀逼迫里面的大夫救治他们受伤的兄弟。
丘冉只听得零碎的话“他们是什么人”“四十八个兄弟”“魔鬼林”“九个”“大当家”,丘冉想猫过去听得全点。
却又听见远远传来马蹄声,只好再度伏下身子,屏气凝神,等他再度抬头时,只见一黑影风也似从街头掠过,策马停在医馆门口,当丘冉以为那黑影和前面几人是一伙人时,却见医馆内冲出来三四个人,二话不说手持武器往对方身上招呼,黑影将剑鞘推出横挡,几人的武器被格在身体一臂外,那几人中有高个子手舞流星锤,将黑影逼退两步,那三四个人往黑影身上飞扑过去,丘冉没看清黑影拔剑的动作,只觉暮夏的夜寒意从街道上窜升,是剑气,好强的剑气,丘冉眼睛眯起。
几人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剑封喉,黑影闪进医馆,片刻,那窗户的内侧也被鲜血泼红,这边已经杀了七八个人,百米处的客栈没有一点响动。
耳边破空之声,丘冉大惊,忙一个空翻立于屋脊上,同时背后长刀刀柄一按,刀出一寸,街道的黑影立于阴影中,虽看不清对方面容,但丘冉感受到阴影处两道锋利目光带来的压迫感,只要他动一下,对方手里的武器就会顷刻招呼到自已身上,丘冉的头脑中那根弦从来没有这么紧绷,额角微微渗出一点汗来。
阴影处突然传来一句冷冽的男声“你也是黑耳寨的?”
闻言,丘冉松了一口气,抱剑笑道“朋友,看来我们不是敌人”
但是那两道目光并没有因此从他身上移开,丘冉还想解释,那客栈突然冲出来五条人影,快速把黑影围在中间,五人脸上戴着不同颜色全脸面具,面具上还有斑斓的图案,丘冉心里一沉,想起他猫到客栈前看那柱子底下摸到的祥云图案,便知道今晚客栈中有熟人,就在他神思游散时,那五人已经和黑影打了起来。
处理完佟俏伏的伤口,霍梨就急忙火燎去厨房找水净手,龚平衍吹灭油灯掀开帘子出来。
三人虽处于黑暗中,但屋外月光皎洁,在黑暗中呆久了,视物不难,龚平衍问“霍姑娘,冷姑娘的伤怎么样?”
霍梨甩去手上的水“我帮她敷了药,她需要多休息”。
“霍姑娘”
龚平衍坐在霍梨对面“原来你会医术?”
霍梨听出她语气中的惊奇,心里有点不安,解释道“不是医术,只是包扎”,说到医术,霍梨脑里冒出高风眠的身影,不知道风眠在干什么?
龚平衍正要说什么,霍梨突然压低声音道“有人”。
片刻后,果然听见旁边屋顶有兵器相击的声音,三人立马反应:马匪追上来了。
霍梨起身拿起桌上的剑,一阵风似的出门去了。
为避免几人藏身地方被发现,霍梨特意出门拐过一条巷子才跃上屋顶,见斜前方五六条人影缠打在一起,往街道方向去。
龚平衍在屋内走来走去,偶尔撞到凳子,辛骑想起密林中那幕劝道“我看霍姑娘的武功足以自保的”,辛骑把水囊递到龚平衍身前。
龚平衍接过坐下喝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辛骑,这个镇子叫什么?”
辛骑努力回忆进镇子前石门上的字“好像是归,归”
龚平衍闻言起身走到门前“归集镇?”
辛骑点头“小姐,好像是这个名字”
龚平衍陷入回忆中“我十二岁那年跟爹爹一起北上去皇都,我记得这个镇子的东边是耐川,水急不易行船,西边是高大的望伯山,归集镇是南地进入北地的口子,而且方圆三十里内的村庄几乎迁到归集镇了,因为地利,这里客似云来,和现在截然不同”
“难怪小姐刚才没认出来”
龚平衍点头“屋子没有什么霉味,加上丘大哥刚才所说”龚平衍用食指摸了一下木桌,继续道“镇子里的百姓离开这里应该不超过十天,但是南北来往的商队、江湖人士、普通百姓,客流这么大,如果镇子真的被马匪控制,江湖上不可能没有消息,而且马匪的势力怎么会强过多方势力的联盟,除非...”龚平衍眉头越来越皱。
见宫平衍迟迟不说话,辛骑总结道“小姐的意思是客栈和马匪没有关系?”
龚平衍抬手摩挲着左脸道“那伙马匪什么时候出现的,归集镇的百姓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一概不知道...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
霍梨几个起落奔到街道旁屋顶上,见好几人缠打在一起,不知道那个是丘冉,她害怕闻到血腥味,但是...她一咬牙追了上去。
那五个面具人有三人是二流高手,两人接近一流高手,难缠的是几人一起发动攻击时移身换形演变出的阵法,黑影一时不能解决他们。
就在黑影终于想起在哪本书曾看到过这种阵法时,一个脸色瓷白,剑招使得十分生硬的姑娘突然冒出来,黑影心里有几分轻视之意,又是一个学艺不精却又喜欢出风头的人,但...对方三四招后却从外面把一人击飞了,这就把他整得有点懵。
电光火石间,霍梨瞥见月光下的黑影,好冷的眼睛,她立即否定面前的人是丘冉,想抽身,但那几个面具人只当霍梨是黑影的同伙,两人一前一后飞扑过来。
只剩三人牵制的黑影,压力一泻千里,他将剑在手上一转,左刺西挑前撩,让几人不能近身,黑影寒星似的眼睛一眯,三道红蛇似的剑芒直往三人脖子上钻去,客栈前站了六七个人,还有人不断从里面出来,看打扮和做派,贫穷富贵都有,男女老少都在,他们异体同心,秉持着不知道前因后果、是非对错,贸然插手两方恩怨既不合江湖规矩也不聪明的原则,都没动。
突然,医馆前方阴影处飞射出三颗石子往黑影身上去,黑影翻身躲过,有一颗击中面具人,黑影顺势凌空翻出包围,并以极快的身法在三个面具人腰上、手臂、腿上各划了一刀。
三人对视一眼,施展轻功分三个方向往那些废弃屋顶奔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影,黑影眯眼看了一眼阴影处。
那两个面具人攻过来的时候,霍梨应对得很吃力,单论内力,霍梨或许能和两人不相上下,但那两个面具人的招式奇怪,一攻一守,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两人好似一人,霍梨心里慌乱,只能以内力硬抗,而且打着打着自已的左臂突然被什么击中,一阵麻痛,就在她被逼到屋檐边缘时,黑影加入战斗,那两人见同伙不见,立即收功往那些废弃屋子去,霍梨忙一个翻身稳稳立在屋脊上,等她站定,那黑影和面具人都不见了。
想起还在屋里的龚平衍等人,霍梨纵身跳到地上,忙往废弃屋子去。
小镇的另一废弃屋内,五个面具人排成两排,前三后二齐刷刷跪在一个背影后“谢谢天王救我等兄弟五人”
那背影动也不动,语气责怪“你们刚才出手差点坏了大事”
第一排中间一人叩头“请天王责罚”,四人也跟着低头
“事情完结后,你们自已向教主请罪”
第二排右边的面具人语气不满“天王,他”
一排最右侧面具人果断呵斥他“老四,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