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小云庄
霍梨和丘冉离开后的第三天下午,醅雪回来了,只是半人高的木门外挤着一群哀怨的鸡鸭,院内,烟囱不见炊烟,屋内不闻人语,醅雪忙放下木门的铁扣,连走带跑,走至夹道,却见桃花捧着脸出神地坐在果树下的石凳上。
醅雪语气慌张“姐,发生什么事了?”
桃花听见人声,抬头看,胜雪的面容,灵动的狐狸眼,若不是青黑色的胡茬,倒真像一个姑娘,桃花腾得站起来,额头撞上醅雪的下巴,醅雪后退一步,眉眼一皱。
桃花满眼心疼道“醅雪,你没事吧?”。
醅雪摇头,桃花在他脸上瞧来瞧去,醅雪解下背后的包袱给桃花。
桃花接过他递过来的包袱笑道“这是什么?”
“北地特产,你和云婆不是喜欢吃吗?”。
“姐,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我算时间庄主他们应该回来了,他们出去了吗?”
醅雪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桃花解开包袱,原本郁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我先给你下碗面,你去洗完澡出来就能吃了”说完将他推往后院去,后院有两间房子,旧房是杂物房,新的那间是醅雪的房间。
两刻后,面出锅,葱花、香菜,揣上一颗蒜。
桃花坐在醅雪对面,招呼他吃面,并给他剥蒜。
醅雪吃一口面咬一口蒜。
“你回来的时间差了,前几天,庄主让大公子送霍梨去六合书院,这几年她在这好不容易能扎下心了,树挪死,人挪活,但是霍梨挪到六合书院,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说呢”桃花把剥好的两瓣蒜递给醅雪。
醅雪笑着接过,放慢吃面速度,道“风眠哥和霍梨都没有反对吗?”
桃花摇头,醅雪陷入思考。
“要是走两个人,我缓缓心情就好了,但是庄主昨天走了,小庄主今天早上又接了一趟去外县的镖,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自从霍梨离开后,风眠公子就去乡下义诊了,每天晚上月亮亮了才回来,无聊死我了”
桃花又剥了两瓣蒜递给他,眼睛发亮“现在好了,你回来姐就有人解闷了”
果然如桃花所说,高风眠天黑才回来,路过夹道的时候都没注意坐在石墩上的醅雪。
醅雪站起来喊了一声“风眠哥”,他才回魂似的转过身来,见光影斑驳中的醅雪,高风眠原本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喜悦“醅雪”。
“姐,风眠哥回来了”醅雪接过高风眠肩膀上挂着的药箱,桃花从厨房里出来见醅雪和高风眠两人有说有笑往食房去,忙去锅里端菜端饭。
晚饭后,桃花又给两人端了绿豆汤消暑,桃花在厨房收拾的当,醅雪陪着高风眠坐在食房门口的木桌前聊天。
“风眠哥,你明天还去义诊吗?”
高风眠点头。
醅雪双手捧着陶碗“我跟你一起去吧”
高风眠摇头,一脸疲色,他定定看了一会醅雪的脸,又搭了一下他的脉,道“明天我给你配副新药”
归集镇
霍梨在奔往几人歇脚的废弃屋子拐进巷子时竟然遇到了丘冉,只是霍梨来不及思考,丘冉就拉着她进了屋子,龚平衍和辛骑围过来问情况。
“我刚才往街道那边去,遇到一个黑影,武功高强,刷刷几招就解决了摸进医馆的马匪”
龚平衍左手支着下巴“丘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马匪?”
“我在黑影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五个面具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摸进医馆去看了,他们的装扮、马匹和密林里那伙马匪一样”。
霍梨闻言奇怪看了一眼丘冉,丘冉出口后想起旁边的霍梨,觉得不妥已经来不及了。
辛骑道“他们果然追上来了,丘兄弟,那黑影是谁?是敌是友?”丘冉正在想怎么把前面那句话的破绽圆回来。
霍梨回忆起那双寒星般的眼睛,抢在丘冉说话前“他的武功很高,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霍梨思考这个问题的逻辑是:不针对自已的不是敌人,危难时不救自已的不是朋友。
这话一出,屋子内又沉默起来,只是很快就被霍梨打破。
“刚才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人从屋顶过去?”
龚平衍和辛骑摇头,龚平衍试探问“是丘大哥说的面具人?”
霍梨点头“他们的武功很奇怪”
龚平衍好奇“霍姑娘也打不过他们?”
霍梨点头,毕竟她只学了内功。
龚平衍心思一转“丘大哥,我们去街尾的客栈看看”。
霍梨一行人策马经过医馆,医馆门前一片水渍,门仍旧闭着,灯笼亮着,只有丘冉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霍梨皱眉完全是因为空气中还没散去的血腥味。
客栈大门大开,几人落马。
偌大的客栈,大堂里洒洒摆着十几张桌子,里面几乎坐满人,每张桌子上放着刀剑等武器,霍梨一行人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齐齐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吃饭吃酒。
丘冉和辛骑去柜前订房间,龚平衍扶着佟俏伏,她的肩膀和手酸麻,但是霍梨似乎不愿意和不熟悉的人有肢体接触,她便忍着没说。
“龚姑娘”
龚平衍爽朗道“你可以叫我平衍”
霍梨看她一眼,然后道“平衍,你怎么知道客栈跟马匪没有关系?”
龚平衍想起刚才和丘冉两人先去客栈探路的情形,两人经过医馆时看见三四个小二打扮的人正在清理医馆前面的血迹,一个灰袍中年男人坐在门外三米处悠闲喝茶,尸体早已不见踪影。
客栈的门大开,两人进去,正在喝酒吃饭的人,只是淡淡扫了两人一眼。
龚平衍便将自已的分析,隐去会暴露身份的话简略和霍梨说了,加上和丘冉看见的情形描述,龚平衍相信,这些分析足以让霍梨得出和自已一样的答案,果然,霍梨眉眼微微上扬。
龚平衍见脸色苍白的佟俏伏也听得入神,继续道“那间客栈很有意思,当时我们跟掌柜要两间房,你们猜他说了什么?”
佟俏伏眼睛一眯,语气笃定“满了”
现在霍梨知道了这个小镇的大概情况,她想起石狐的《商海奇略》,道“加钱”
龚平衍思考一会,双手抱在胸前笑道“当时,老板是这样说的...”
一刻前。
丘冉和龚平衍走进客栈,丘冉扫了几眼客栈,走到柜前道“掌柜的,我们要两间上房”
掌柜是一个圆脸圆肚子的中年男人,声音却很温软“你们要一个时辰的、两个时辰的、三个时辰的、四个时辰的,五”
丘冉好奇忙打断他“掌柜的,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是什么意思?”
“一个时辰就是保证你进入房间一个时辰内没有危险,两个时辰就是保证”
龚平衍和丘冉对视一眼,奇道“怎么收费呢?”
“一个时辰一人十两银子,两人二十两银子,以此类推,两个时辰一人二十两银子,以此类推”
“掌柜的,有没有...不用保证安全的那种房间?”丘冉突然道。
此话一出,靠近两人吃饭喝酒的人齐齐看向两人。
掌柜笑似弥勒佛“有的有的,每人二两银子一晚”。
霍梨听完淡淡笑了。
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三个江湖人士打扮的年轻人,一男两女。
小二领着霍梨一行人穿过大堂往后院去,后院门前有一块空地,铺着各种形状石块,颜色各异,殷红色居多。
空地上站着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单个的,三四人一起的,坐的、站的,眼神充满戒备,在霍梨眼里,他们是两类人,一是不会武功的,二是武功高强的,后者居多。
小二以房间分男女为由把丘冉、辛骑领到东边房间,把霍梨、龚平衍和佟俏伏领到西边房间,丘冉进房前,注意到房门上吊着一朵干花,他跳起来嗅了嗅,没有味道。
龚平衍扶着佟俏伏躺下,盖上被子,放下蜘蛛网薄的帷帳防蚊虫,龚平衍道“冷姑娘,你睡吧,今晚我和霍梨轮流值夜”,佟俏伏自从在黑耳寨逃出来,一直心弦紧绷,没一会就睡着了。
霍梨见龚平衍去拿桌上的茶壶,忙道“不要喝这里的水”。
从客栈的情况来看,水安不安全还真是问题,龚平衍想起霍梨种种奇怪的行为,好奇道“水里有毒吗?”
霍梨听罢倒了一杯水放到鼻前闻了闻,有些惊讶“没毒”
“那你为什么觉得有毒?”
霍梨定定看着杯里的水“这里不安全”
霍梨把水囊递过去
龚平衍接过水囊却没有立喝“你刚才不是说水没有毒吗?”
“它不干净”霍梨扫了一眼龚平衍手上的水囊,皱眉看了她一眼“里面有奇怪的东西”
龚平衍拿起杯子在鼻前嗅了嗅,并没有异味“你闻出来的?”
“看出来的”
龚平衍用探究的眼神盯着霍梨的脸“霍姑娘”
霍梨瞥见她的目光,打断她“你,你可以叫我霍梨”
然后就微侧过身子避开她的视线,龚平衍圆溜的眼珠一转,她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她点点头“霍梨”
然后拔开水囊的塞子爽快地喝了两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