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南地,西地九月的夜晚繁星更硕大明亮,霍梨点了留行的睡穴,在神像前跪下磕了一个头,解下它的破披风给留行盖上,便翻墙往围炉庄去。
霍梨循着昨天的路线来到“剑炉”前,陈鱼跳下台阶笑道“霍姑娘,你来了”
霍梨心里一惊,四顾左右。
陈鱼心道,她果然是小云庄的人“别担心,这里除了我和西樵暂时没有别人”
霍梨瞪了一眼站在大门前的沈西樵,淡淡道“怎么样才能让我进去?”
陈鱼伸一下懒腰“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打赢我们万事好商量”
霍梨拔剑,陈鱼跳下台阶“不过,你得用落云剑法”
霍梨坦然道“我没学”
陈鱼和沈西樵对视一眼,她果然在藏拙啊,陈鱼两手抱在胸前笑道“不如你学好再来”,霍梨却二话不说拔剑冲上去。
沈西樵长剑出鞘“交给我”
沈西樵见霍梨依靠强劲的内力迟迟不肯使出剑法,仍想试探,于是又故意留出两处破绽,她却好像没看到,沈西樵捉摸不透,心想,人被逼到绝境总会露出破绽。
霍梨见沈西樵的长剑大开大合,一股、一束、一片、一网,澎湃的剑气迎面扫来,她避无可避。
陈鱼专注看着,只要霍梨使出剑法,他就立即奔过去接手沈西樵。
但,陈鱼的愿望落空了,他站在台阶左侧看得清楚,在沈西樵使出千山鸟飞绝之际,石碑后一黑衣蒙面人突然冒出来救走了霍梨,陈鱼跳到沈西樵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霍梨急忙推开放在腰间的手臂,对视的瞬间,霍梨觉得那双黑眸非常熟悉。
陈鱼又来了兴致“朋友,想借阳炎草就陪我们兄弟过几招”,那人拔出背后的长剑,陈鱼也运功激出背后巨剑,同时身子往前飞扑握住,笑着迎了上去。
霍梨持剑奔向沈西樵,她心里憋着两股气,一股为留行,一股为自已。
突然,巨剑呼啸而过,直接插入洞顶,霍梨惊讶不已,因为那玄铁门竟然逐渐升起了,霍梨扭头一看,又一蒙面人,那巨剑堪比他的身板,却被他一脚踢飞。
沈西樵大惊,转身运转全身内力灌注在长剑上,剑长鸣射向玄铁门顶的巨剑,那巨剑立即被推出三分之一,玄铁门不再上升。
“快进去”头顶上传来这句话的同时,霍梨感受到头顶飘过一条黑影,黑影和沈西樵缠斗在一起,霍梨急忙从两尺高的地上滚进剑炉内,只是,门内有门,第二扇门呈透明色,霍梨上手去摸,突然,她感受到门内一股强大的力量,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陈鱼本来和那黑衣人打得正酣,却不知那里飞来的石子击中虎口,手中抡动的巨剑同时脱手飞向剑炉大门,他手中没了兵器,黑衣人却不肯让他离开,眼见玄铁门要被打开,他果断摸出腰间响箭一拉。
瞬间,三四个人影就悄无声息出现在剑炉前面的平地上。
霍梨睁眼一看,眼前之地比得上三个小云庄大,中央的火炉滋滋冒响,放出的滚滚热浪辐及整个剑炉,剑炉内的男人都光着膀子,他们的脸膛似熟蟹,身体离开这扇透明的门一步外,霍梨就觉得自已像被丢进了烧滚的锅里,热汗瞬间从身体各处流出来,过往像万花筒在脑中循环,她急忙以剑支地撑着身体,奇怪的是,剑炉内的人似乎没看见她,淬火的淬火,锻打的锻打,倒模的倒模...比起理会霍梨,他们手上的事情似乎更紧要,霍梨以朝云开路,走了七八步,仍是如此,她咬牙脱下外衫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加快脚步往前去,她瞥见那些铸好的兵刃被分类分批送向特定的地方,就在她抹去眼上的汗水时,本来放着几筐兵刃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堆材料,霍梨使劲眨一下眼睛。
霍梨无比讶异和惊奇,但她无暇探究背后的原因,走了十几步,她终于看见炉子四周边的台子和炉子间放置的一些石缸下面,长着一两株手指长短的朱红色细叶植物,霍梨大喜,《地物志》记载,阳炎草是铸剑师日复一日将烧红的剑坯放进水缸时溢出来的水浇出的植物,她伸手去拔,那草像长在铁地里,霍梨只好用朝云剑戳松地面,“你这是偷”霍梨在离去时突然想起陈鱼的话,便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放在地上。
同时,剑炉外,一黑衣人和两男一女缠斗在一起,另一黑衣人和一男一女缠斗在一起,陈鱼越斗越上头,沈西樵撤身等在剑炉外,陈、沈两人虽然是守炉人,但是不能进入剑炉。
霍梨刚滚出门外,脖子上就传来一股凉意,对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霍梨愤愤,而沈西樵见霍梨好似泡了温泉,头发衣衫尽湿,就在这出神的瞬间,霍梨滚到三步外以剑支起身子。
“先走”,本来围在台阶下的卫队立马转过身来围向霍梨,封管家拨开人群,跟在一个面容柔和但身材粗犷的男人步步逼近霍梨,这种时刻,霍梨却想起丘冉解释的“围猎”
那男人打量两眼霍梨,语气温和,但话藏机锋“霍侄女,两天前,封管家客客气气请你进围炉庄,你却打伤庄内两个侍女越墙而出,今晚你又带人闯进围炉庄盗取阳炎草,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霍梨觉得脏腑内翻涌,恶心难受,她使劲睁开眼“你们在茶里下蒙汗药是什么道理?”
那男人看都不看封管家,眉头一沉喝道“笑话”,话落卫队便上去绑人。
突然,漫天的剑意如天河之水从九天奔涌而下,势涤清尘世一切腌臜污浊,围在霍梨周围的卫队忙以兵器相抗,却如被北风吹散的棉絮,被震飞出石碑之外,封管家和那男人一起运功相抗,沈西樵以内力催起长剑挡在身前,陈鱼看向那黑衣人,眼中光芒愈盛,又惊又喜。
声消人无。
封管家急忙带着卫队离开,那男人走向剑炉,陈鱼飞身而起,将巨剑插入洞顶,玄铁门缓缓上升。
沈西樵收了长剑,拱手道“二庄主”
那男人正是围炉庄二庄主祝玄。
祝玄一贯温和“这几天两位大侠辛苦了,自从大哥请你们到围炉庄,祝某还没单独招待过你们兄弟二人,等我出来,你们随我到观星殿一起喝一杯,不要推迟,酒菜我都已经备好了”说完也不管陈鱼和沈西樵的反应,径直进了剑炉,玄铁门缓缓关上。
“西樵,我离开一会”陈鱼拔下巨剑入鞘跳下台阶。
“有什么事比二庄主的好酒还重要?”沈西樵看向他的背影。
陈鱼朝他挥手,离去。
霍梨身上发烫,冷汗热汗一起冒,她身体发软,实在没力气推开抱着她的人,这双眼睛“大师兄?”
身体入水刺激让她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那人突然放手,她身体一倒,水淹面,霍梨恶火喜水,她干脆舒展四肢仰躺于水面上。
躺了一会,侧脸却见那黑衣人抱剑站在池边复杂地看着她,霍梨大惊,激起一围水花。
身体被黑衣人捞起,霍梨对上那双眸子,她不确定叫了声“江副教?”
江雪燃摘下面巾,微笑道“霍姑娘,原来你会游水”,霍梨勉强微笑,又见她衣衫尽湿,江雪燃转过身解下身上的外衫递给她。
“谢谢”霍梨去摸怀里的阳炎草,还在。
江雪燃见过留行使刀,那人的背影和招式都不是留行“霍姑娘,刚才抱着你的那人是谁啊?”
霍梨思考一会,摇头,她看向四周,才发现两人身处一个无顶的建筑下,刚才她是被放在池中。
“江副教,这是哪里?”
江雪燃肃颜道“围炉庄的水堂”
与此同时,上杏谷内,陈继仙叮嘱得意弟子狮勿雍每天给云初喂温脉的药汤,同时让醅雪和江不移在公鸡二鸣到朝阳升到树梢前,以及日落到晚上亥时内把云初抱进药桶泡半个时辰,三天后,云初体内毒素发作的次数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