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霍梨和留行到达雁留关,雁留关内是大厉国土,关外是西蝉之地,此关地处险要。
两人刚入关,就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三义盟九月初六在南北关的杨柳庄召开除邪大会,因此围炉庄九月初九的围炉夜话推迟到下月初九,而阳炎草只有在围炉夜话时才会出现。
霍梨心想,她说明原因,围炉庄会不会把阳炎草借给她?
围炉庄的气派不同凡响,大门台阶下左右放置两尊两人高的石刻人像,左边石像背后背十二把剑,右边石像手握长枪,日光映照之下,双睛似活物,大门是铜铁精铸,叩门的铜环足有手臂粗,令人望而生畏。
守在大门左右的两人身穿劲装,霍梨走上台阶,一人上前问“来者是谁?有何贵干?”
霍梨学《草鞋大侠》里罗二为他师傅上门求药的情节“我们来自小云庄,有事求见你们庄主,请两位代为通传”
两人等了一刻,那人才领着一个高挑的中年男人出来,霍梨见他长目狮鼻,左眼底下一块拇指粗的灰黑色斑块,眼里透着狡猾,微笑道“听说你们来自小云庄,请问两位和云庄主是什么关系?”
霍梨道“他是我的师傅”
跨过近两尺高的门槛,霍梨眼前延展初五条通往不同方向的石子路,一路上,霍梨惊讶不已,暗想,十个小云庄也没这里大。
两人被带到偏厅旁边的亭内等待,两个伶俐的丫鬟在旁边伺候他们茶水和花样繁多的小食,霍梨看着面前的小食,脑海浮现出途中那些因为收成不好,而脸色灰败的农户。
留行站在霍梨身后,霍梨见那人久久没回来,心里不安,两个丫鬟便劝她喝茶“三庄主的住所离这里远,封管家恐怕还要一会才能回来呢”
霍梨心里越急躁,越觉得喉咙发干,她起杯给留行,留行推回她的手,摇头。
嘴唇碰到杯边,霍梨眉间蹙着,她突然伏桌“肚子好疼”,留行听见动静急忙上前躬身去扶她,霍梨拍一下他的手臂,留行不知道霍梨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知道这里不安全。
围炉庄内的两队卫队巡逻的时间和路线互相交错,霍梨提的一串葡萄全用在调虎离山上了,霍梨和留行狼狈地从围炉庄翻墙出来,留行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
霍梨停下脚步道“茶里面有曼陀罗”
两人本来想回客栈,霍梨见围炉庄的人先两人一步进了客栈,便和留行离开,本想去别处投宿,但是两人一进门就被围炉庄的人团团围住,脱身之后,两人一路躲避,霍梨见断裂的石桥对面是似乎一座废弃的寺庙,追兵将至,两人立即躲进破落的庙宇中。
为了在霍梨回来前让云初少受罪,陈继仙决定带云初和醅雪回上杏谷,奇怪的是,一路上风平浪静。
江不移策马扬鞭赶上小道上的一辆马车,恭敬道“前辈,医仙前辈”
陈继仙侧脸见说话的是一个满面灰尘的年轻男人,看他如此匆忙,陈继仙以为他是来求医的,便更加卖力挥舞手中的马鞭“年轻人,你来得不是时候”
“前辈,在下江不移,是我家公子让我来的”江不移左手控马靠近陈继仙的马车,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他。
“吁”陈继仙停住马车,醅雪掀开帘子,两人眼神在空中交错,江不移心里一动,抱拳道“在下江不移”
醅雪报以微笑“小云庄,醅雪”
陈继仙此时也看完来信,便招呼江不移一起上路,将进上杏谷前,他在两人眼上蒙上一条黑布,才赶车进了上杏谷。
入夜。
“阳炎草...赤狐,时间不多了”霍梨起身,决定再去围炉庄。
留行挡在霍梨前面用手比划着,霍梨习惯去摸左腕,即使那串佛珠已经葬身火海“留行,我们到哪里去找围炉庄的地图吗?”
夜晚的围炉庄和白天不同,不仅庄内有人巡逻,庄外也有两队人巡逻,霍梨以为是两人白天的举动让围炉庄加强了戒备,留行轻拍一下她的肩膀指向大门处,霍梨见大门台阶下的左侧停着两辆精美的马车。
两人在暗处等了两刻,两辆马车还没离开,两人只能先回寺庙,刚进寺庙,霍梨就听见身后有人紧随而来。
留行摸出黑刀,两人分匿在门后左右两边,门被推开,霜剑、黑刀齐齐攻上去。
那人急往后退,霍梨跳出门槛欲追上去,迎面飞来一个东西,她急忙闪身,留行手握黑刀飞追了上去,不到半刻回来了。
霍梨道“是围炉庄的人吗?”
留行摇头,霍梨躬身捡起地上的布团,展开,竟是围炉庄的地图。
雁留关外。
某村子东北的一间土屋内,一人微微仰头看着自已映在土墙上的细长影子,门突然响了。
“进来”
门开合之间扇动的风差点吹灭桌上那盏昏黄的油灯,那人转过身躬身用双手小心护着油灯。
黑衣人朝他恭敬道“公子,事情已办妥”
那人抬眼、直腰,正是丘冉,他摩挲着双掌道“你先回去,我今晚在这里睡”
黑衣人抱拳关门离去,丘冉熄了灯在床上躺下,左手垫在脑后,黑目闪闪看着屋顶。
围炉庄之外。
两人翻过高墙贴着墙壁而行,庄内灯火通明。
霍梨回忆着围炉庄的地图,房子多而且分散,一眼看过去,房子好像是随意建起来的,但是中央有一条人工挖出来的沟渠,把整个围炉庄分成均匀的两半,“均匀”是用心的结果,围炉庄的设计似乎藏着某种规律,只是她看不出来。
两人借着花树和柱子的遮掩,穿过凉亭、水堂、储材室和藏剑阁,最后矮下身子穿过夹道,终于来到图上标注阳炎草的“剑炉”,霍梨直起身子,见三丈多远的“剑炉”建成剑柄的样子,黑乎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人,一人着血色外衫,上半张脸遮住,背后一柄巨剑,另一人着黑纱外衫,下半张脸遮住,手里抱着长剑,两人衣衫的肩膀、手腕和腰间处都装饰铁器。
留行看不见,但能通过脚步声的轻重判断对方武功的高低。
门口的两人对视一眼,突然,一柄长剑插入霍梨和留行藏身的石碑上,同时传来爽朗的男声“两位朋友,如果你们能赢过我们一招半式,万事有商量”
霍梨感觉到两股澎湃的杀意。
那声音笑道“我数到三,你们不出来,我就叫人了”
霍梨翻身的同时反手拔出朝云剑,留行推出腰间的黑刀,两人翻身落在剑炉下的平地上。
着血色外衫的男人舒展筋骨“西樵,终于来人了”,说话间纵身将插在石碑上的长剑一踢正落入黑衫男人手里,两人正是围炉庄剑炉的守炉人陈鱼和沈西樵。
陈鱼顺势站在霍梨和留行身后,霍梨转过身面对他。
“西樵,这个丫头交给我”,他说话时一直盯着霍梨手上的朝云剑,猎人看见势在必得的猎物就是这种眼神,再见他背后的巨剑,霍梨心有戚戚。
皎皎白月,四条人影缠斗在一起,陈鱼的身板不肥壮,舞动巨剑却轻胜薄铁,霍梨心惊,朝云剑虽然锋利无比,但被巨剑震疼过一次虎口后,她极力避免和对方正面相抗。
留行的刀法纯熟,应对起来没有那么吃力,暂时能和沈西樵分个平手。
陈鱼突然停下,不满道“你...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不打了,没意思”陈鱼欲离开,霍梨也不阻他,想着先帮留行击退黑衫男人。
陈鱼见她欲走,立即跳到她身前,横剑拦住去路,愤愤道“你不仅不练剑,还不懂江湖规矩,你师傅是谁?”
霍梨道“是你说不打了”,便不理会他。
巨剑擦着霍梨的脸颊而过重重插入地上,碎石飞溅,霍梨急忙一个侧翻立在地上。
陈鱼将巨剑回鞘,微扬起脸“你们走吧”
霍梨摇头“我要借阳炎草”,留行和黑衫男人僵持不下,霍梨一咬牙往大门奔去。
“喂...你这叫偷”陈鱼低眼看着霍梨去推那黑色玄铁门“别白费力气了”
门面光滑无比,连叩门的铜环都没有,怎么进去?霍梨心里急躁。
“再中一剑,你的同伴就死定了”
霍梨扭身见那黑衫男子声东击西,原来他看出留行眼睛看不见,霍梨急忙运力将手中朝云扔出,将射向留行的长剑击偏,然后冲出、旋身握住朝云,她急忙拉着嘴唇发白的留行离开。
沈西樵反手将剑入鞘,陈鱼跳下台阶,惊讶道“西樵,你的手”,沈西樵这才感觉到一股麻痛感觉从手腕和虎口射向整条手臂,手微微颤抖,双眸一凝“鱼儿,他们是什么人?”
陈鱼坐在台阶上,摇头“那个姑娘什么都不懂,看不出门道”
沈西樵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会不会是故意藏拙?”
陈鱼思考片刻,仍旧摇头,他干脆躺在台阶上“西樵,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上去?我听你的”
沈西樵转身上了台阶“他们还会再来的,摸清底细再说吧”
陈鱼哼了一会歌,突然弹身而起,跳到台阶上讶道“难道他们就是封管家丢掉的那两条大鱼?”
两人刚出围炉庄,霍梨就发现留行的情况不对,回到庙里一看,原来他的手臂和腹部都被划伤,还在不断冒血,霍梨急忙从身上摸出两个药瓶,柏炭地榆粉外敷,荣血丹内服,两刻后,留行的嘴唇才恢复一点血色,霍梨松了一口气,脚步声,难道是围炉庄的人?霍梨刚放下的心又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