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仙不愿离开山洞,长空云生出去捡回一些柴火,覆盖在洞口的藤蔓被掀开。
“霍丫头,过来”
霍梨走到陈继仙身前,陈继仙让她蹲下,因为他全身没有力气。
脸上的纱布被揭下,霍梨面色隐忍,她阴郁地看着陈继仙“前辈,不用了”
“泡了汗,伤口发炎”陈继仙在身上的口袋里掏来掏去“不处理好,脸就烂了”。
霍梨突然问“丑吗?”
陈继仙掏出两个药瓶放在怀里,一本正经地点头,手上动作不停,霍梨却笑了,然后平静道“如果遇花变得和我一样丑,你还爱她吗?”
陈继仙先是一愣,然后笑得身体抽动,他靠在洞壁上,笑着笑着转为无声的期盼“如果她活着,她活着就够了”
长空云生不懂太复杂的感情,他爱姐姐,也爱动物,他为姐姐死去而伤心,同时会为动物死去而难过,悲痛和欢乐不在心里驻留太长时间,但别人的情绪会激发他,现在他感受到陈继仙和霍梨心中的悲痛和压抑,于是捏着胸前的骨哨吹起来,古朴的旋律像原始的呼喊。
入夜,洞口照进一段月光,发光石还是那么亮,陈继仙整个人斜靠在长空云生身上,霍梨回忆起上杏谷,她不知不觉走到洞口,又攀上藤条,天刚泛鱼肚白。
溪水自东流,霍梨站在木桥上那边使劲睁大眼睛,小云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冒火星和黑烟的“遗迹”,几条人影穿梭期间的人影像徘徊的幽灵,霍梨不可置信地低语“不可能...”,全力向前的身体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了回去。
霍梨扭头,来人竟是多日不见的江雪燃。
江雪燃把霍梨拉到一棵合抱的树木背后,霍梨用力去甩江雪燃的手,江雪燃顺势放开,却点住了她两处穴道,霍梨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已的愤怒,江雪燃侧过身去。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千云山顶的迷雾,炭堆里的黑影终于离开。
“云庄主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江雪燃从怀里掏出一封发皱的信放在霍梨手上,同时为她解穴。
见是云初的笔迹,霍梨急忙撕开“小梨,你看到这封信后,就不必再回小云庄了”
霍梨胡乱将信揣进怀里“江副教,他们是谁?”
江雪燃眸子一凝,道“玛瑙山庄和神仙府的杀手”
玛瑙山庄,霍梨的脑子突然清醒。
霍梨冲到炭堆前突然又退后两步,江雪燃以为她要离开,却见她突然又冲进哔哔啵啵的炭堆,小云庄往日的模样在脑海里一点点剥落,落地成炭,霍梨觉得胸腔被烧出一个洞,本来会疼得撕心裂肺,但是因为空了,一下子又感受不到什么,左腕的佛珠一颗颗掉落,想去捡,跃动的火光让她避之不及。
陈继仙和长空云生处理好长空遇花的骸骨后下山,发现小云庄成了炭堆,废墟前站着一些官兵,赶来的百姓围在废墟外议论纷纷,陈继仙冲过去拨开人群,见地上用白布盖着五具尸体,陈继仙顾望四周,昨天,这里还是...扭身看见身上披着绛红色外袍的霍梨折身坐在溪边。
江雪燃看见陈继仙,心里惊奇,面上却平静“前辈”,陈继仙敷衍地点头,从水里捞出霍梨的手。
霍梨感觉身体被浪卷起又摔下,她拼命挣扎,但是找不到一块可以救命的浮木,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已躺在马车上。
陈继仙本来靠在箱壁上休息,被呜咽声惊醒,见霍梨蜷着身体,他撑开霍梨的眼睑,叫了两声“霍丫头”,霍梨只是呆看他一眼,又突然起身掀开车帘,江雪燃急忙策马“吁——”
霍梨看见江雪燃脑子倒清醒过来“江副教,你怎么出现在小云庄?”
江雪燃听出惊奇中的怀疑,于是跳下马车,霍梨跟上去,陈继仙把袖子往上褪,摇晃一下手臂,铃铛发出清亮的声音,望着高挂的月亮,自语“云生回到皇宫了吗?”
霍梨忍着痛楚走到江雪燃前方,想起那封信和在西秦镇的事情,道“江副教和我师傅很熟?”
江雪燃点头又摇头“几年前,云庄主曾经帮过我大忙”,夜风把鹅黄色和绛红色搅在一起,他继续道“那晚,云庄主本来约了我谈事情”
霍梨握了一下手掌,钻心地疼“你想带我去哪?”
江雪燃星眸熠熠,没有直接回答,越过她看向前方“霍姑娘,你面前有两条路”
霍梨也转过身,见前方似乎是一个岔路口“它们有什么不同?”
江雪燃星眸熠熠“一条是你和云庄主约定的路,另一条是不知生死的路”
八月十二日,碧波关。
经过几天暗访,龚平衍已经掌握了海寇的动向,并得知他们低价倒卖货品的同时在打听将军府的事情。
龚平衍站在牌匾下,看着前院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子,眉头紧皱,见辛骑进来,问“王奇什么时候能回城?”
“小姐,后天”
辛骑走出将军府往城门去的路上,一直回荡着饭桌上龚平衍对众人的叮嘱“只要有人打听将军府,记住七假三真”
霍梨微微仰起头,她两只手缠着布条,手指不能动弹,陈继仙给她的脸上药时,霍梨道“前辈,让这道疤留着吧”
陈继仙端详着她的脸良久“何苦呢?”,霍梨不语。
箭破空的声音,霍梨忙用裹着的双手去扒陈继仙,同时喊“江副教小心”,两人刚趴下,一支黑羽箭从后方贯穿整个箱壁。
江雪燃侧身闪过,朝马车内喊“前辈,您来驾车”
陈继仙便扶着箱壁出去,霍梨拂开帘子,见雪月之下,江雪燃已经和几条黑影缠打在一起,似红绳穿黑棋,霍梨抿唇,默默解下右手的布条,往上一扒,借力翻身立于摇晃的马车车顶,夜风撕扯着鹅黄色的衣衫。
两条黑影似离弦之箭冲杀过来,又是他们,霍梨认出对面的黑影正是在江家寿宴上出现的神仙府人。
是她,看到站在轿顶摇晃的单薄身子后,面具背后的乌瑾想起在江家寿宴上的一幕,手里的长剑不觉偏了半寸。
江雪燃被四五黑袍人围在中间,一黑袍人冷冷道“把事报交出来”,江雪燃心里一震。
听着由远及近的的马蹄声,霍梨心弦紧绷。
“是霍梨姑娘吗?”一清瘦少年骑马追着马车喊,正是董三金。
霍梨瞥了一眼马背上的陌生少年“你是谁?”
那少年一吹哨,奔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他大声道“霍姑娘,三义盟的五十八名精英马上到”
和霍梨缠斗的两个面具人对视一眼,且打且退,几个纵身不见了。
和在归集镇一样,一个人莫名其妙被击退,江雪燃不太理解一个十七岁姑娘的内力能深厚到什么地步。
“撤”
“大哥,只是两个雏儿”
“大哥,确实有马蹄声”
......
四条力道同时撤去,霍梨急追上去,追出四五米远,但黑袍人似风吹云散,一点踪影找不到了。
马还没到跟前,董三金就揪着缰绳跳下马“大哥”,江雪燃收剑入鞘,转身迎上董三金,两人亲热一抱。
江雪燃拍着他的肩膀笑“三金,你真是及时雨啊”
董三金摸一下左脸,笑了。
蹄声阵阵,霍梨转身,见一群马从山下飞奔上来,但只见马,不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