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金将离开前,被霍梨叫住“到哪里可以找到你?”
董三金勒住马“霍姑娘想找我的话,跟大哥说一声就可以了”,说完策马离开。
白头山脚,处横云岭之北,仰头看,从山脚到山顶都披着青翠,青翠中还有未凋谢完的白色流苏花,还有...黑烟。
霍梨胸腔里突突地跳,她急忙往上跑,江雪燃紧随其后,没烧干净的炭堆哔哔啵啵响着,风中飘着肉的焦糊味,三间小屋无一幸免,门前两棵百年榕树也被烧了半边。
自从长空遇花失踪,陈继仙找遍大江南北一无所获后,就自封于上杏谷,等他爬上山顶,已经喘气如牛,霍梨呆坐在那堆炭火前。
陈继仙撑着膝盖踱到霍梨身边,杀意,霍梨本能地用身体撞开陈继仙。
看见来人的样貌,霍梨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留行”
闻声,叫留行的男人慌忙收刀,然后伸出双手躬着身体向霍梨摸去。
江雪燃欲救陈继仙时已来不及,后见一人抱着霍梨冲进废墟后的林子,他和陈继仙急忙跟上去。
霍梨是被肩胛的伤疼醒的,一睁开眼就见一个白发女人紧张地望着她,她正是云初的岳母白婆婆。
霍梨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奔流出来,但她一句话不说,只是流眼泪。
白婆婆用自已的袖子给她楷脸上的泪,本想再给她擦手,却见霍梨十只手指都缠着布条,勉强挤出笑容“小梨啊,你师傅在我这,他没事”
霍梨的整颗心落地,还想问风眠,却见白婆婆腹部的衣衫有黑色血块,细看她,两颊隐隐乌青,霍梨伸手。
白婆婆捉住她的手“这是皮外伤,我休养几天就好了”
又见留行双手捧着碗进来,满脸愧疚站在白婆婆身后。
霍梨心里一动“留行,我没有怪你”
石室内部分割成三个空间,两间房间的空间不大,只放着一张石床,床四周留一臂宽的过道,陈继仙和江雪燃在另一间石室见到陷入昏迷的云初时,皆是大惊。
想起分别前的肆意,江雪燃眉头不展“前辈,云庄主怎么样?”
陈继仙放下云初的手,不可置信看着江雪燃道“寒灯草早就没了,怎么会?”
入夜,五人聚在中间空间较大的石室。
留行坚持要站在霍梨身后,四人坐着。
“初儿是留行从山下回来的时候发现的”白婆婆的面色白中冒青,陈继仙忙从身上掏出黑色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让她服下。
霍梨扭身问“留行,你发现师傅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留行摇头,霍梨淡淡看向江雪燃。
江雪燃语气笃定“那晚我确实看见一个少年扶着云庄主”
江雪燃没必要骗她,霍梨转而问陈继仙“师傅为什么醒不过来?”
陈继仙摇头“你师傅中了寒灯草的毒,又受了内伤,你以为是睡一觉那么简单”
霍梨急道“会死吗?”寒灯草,好像听谁说过,霍梨着恼地拍自已的额头,留行阻止她的“自残”行为。
陈继仙摇头又点头“只要你一个月内能找到阳炎草和雪山赤狐,还有一点希望”
陈继仙看向白婆婆,欲说什么,却见她微微摇头。
“留行,扶婆婆去休息”
三人走后,霍梨闭眼思考良久,见江雪燃在屋内踱步,于是道“江副教,你是不是知道神仙府、玛瑙山庄和我师傅之间的恩怨?”在她离开小云庄之前,没听说过小云庄和两者有仇怨,不到两个月...霍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的问题。
江雪燃在她对面坐下,凝神目定“霍姑娘,你对你师傅了解多少?”霍梨疑惑的神情让江雪燃心里有了数。
看见江雪燃似笑非笑的表情,霍梨微微蹙眉,半垂眸思考一会道“树看得清,根看不见”
云庄主果然什么都没告诉她,江雪燃心思一转,喝了两杯水“十七年前,三个年轻人在游历江湖时无意间发现了温泉山庄的秘密”,江雪燃住话,但是霍梨脸上没有他期待的疑惑,眉宇间反而是一股杀意,看来她知道温泉山庄的恶行。
江雪燃于是继续“那三个年轻人血气方刚,他们决心为武林除害,但是双全难敌四手,三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们去找三义盟的盟主,可惜他们不知道三义盟暗地里和温泉山庄的人有勾结...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想中证明自已的能力,求助无果后,他们三人约定,暗地解救那些被温泉山庄诱拐的人,他们救的人越来越多,同时,和温泉山庄的仇怨越结越深,有一次,他们三人躲进白头山,被白头双侠所救,其中一个年轻人还和白头双侠的女儿白昭月相爱”江雪燃又住话。
霍梨明了,好奇道“另外两个人是谁?”
江雪燃双眼微眯“付家堡堡主付卿,天机阁曾经的少阁主,冯三道”
霍梨默然。
“你师父他们虽然满腔热血,但是,咳咳,他们当年的武功和现在可以说天壤之别”
霍梨胸腔起伏着“其他人不管吗?”
江雪燃抿唇沉思,道“三年前,我问过你师父相似的话”
三年前,泰山之顶。
云初站在最高处,山风拉扯出他精壮的身躯,发须飞扬,衣衫飘飘,江雪燃和他并肩而立,脚下云涛汹涌,不见一点青翠。
“站在高处往低处看,避免不了浮云遮望眼啊”云初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凄然。
江雪燃半垂凤眸,把玩手中的杯子“其实,云庄主他们拜访过各大门派的掌事人,但是拜帖根本递不进去”
“后来他们因为家事分开,直到建符二年,温泉山庄和神仙府突然绑走云庄主的儿子,不巧的是,那一年定北候叛乱,你师父和南地的义军一起北上,等他赶到温泉山庄...”
黑暗、嘶哑的呻吟、蠕动的身体,尸体的焦糊味......霍梨伏桌,难受地揪着胸前的衣衫“不用说了”
江雪燃起身走到她身旁,心里惊奇“霍姑娘”
霍梨低声道“江副教,你能先离开一会吗?”
江雪燃看着面无血色的云初,忆起前事。
一个月前,中原落日城,三义盟地牢。
云初和江雪燃从地牢出来。
“雪燃,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云初哈哈大笑,满脸赞许之色。
江雪燃回望一眼拼命挣扎的“天神兵”,示意门口的人放下石门,江雪燃跟上云初的脚步“路多了好走,是您说的?”
云初欣慰道“青出于蓝呐”,话落,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他。
江雪燃瞥见信封上只有“霍梨”两字,奇道“您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她?”
云初取下腰间的酒壶,拔塞饮酒“我和老付找到入口了”
“太好了,我怎么配合你们?”
“喝一口”,见江雪燃真的只浅酌一口,云初摇头笑“你喝我一口酒,就帮我一个忙吧”
江雪燃朗笑“义不容辞”
云初敛容,指着江雪燃手里的信“把她送回她想去的地方”
江雪燃收了信,追上云初“我如何配合你们?”
“一个月后,来小云庄一趟”云初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入夜。
“快”陈继仙把发呆的江雪燃拉到云初身前“快给他输内力”
石室内温度奇低,云初脸上似覆一层白霜,江雪燃急忙跳上石床,将云初的身体扶正,把内力从两掌源源不断送入云初体内。
霍梨听到陈继仙的叫声,急忙去云初睡的石室,一进门就见云初身上冒出丝丝白气。
一刻后,云初脸上才恢复一点血色,江雪燃收掌,用袖子楷去额头上的汗,陈继仙塞给他一粒药丸“吃了调息一下”
江雪燃抱拳“谢谢前辈”,然后自去旁边调息。
霍梨见云初的衣衫被水泡了一样“前辈,怎么会这样?”
陈继仙叹气“寒灯草毒发了,霍丫头,你先出去,我帮你师傅擦干身体”
霍梨刚出石室,就看见留行神色惊慌摸过来。
“婆婆...先走了,不要怕...”白婆婆呕出几口黑血,眼睛怎么也不肯合上。
“不要...”霍梨抱着白婆婆的身体,大声喊陈继仙“救她救救她...”
陈继仙这边刚帮云初擦干身体,衣服还未整理,就急忙往白婆婆那间石室去。
月下的白头山异常静谧,江雪燃出神地看着高挂的月亮,心里隐隐生出一点凄凉。
“你是谁?”江雪燃一把按住躲在树丛后的人。
“不要杀我”那人颤抖着跌在地上。
那双眼睛,陈继仙觉得异常熟悉“你,你不是跟在师弟后面那个...”陈继仙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醅雪,我叫醅雪”醅雪胡乱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脏污,露出一张柔媚的脸。
霍梨本来和留行一起跪在墓前,听见醅雪两个字,弹身而起。
霍梨从来没有因为看见醅雪这么开心“醅雪,风眠呢?”
醅雪眼神哀伤“风眠哥在火场...没出来”
颜色、声音瞬间消失了,霍梨张嘴,呕出一嘴发腥的液体,再也没有知觉了。
小云庄和白头山的祸事震惊江湖,忠义之士纷纷赶去小云庄悼念,三义盟的盟主孙百虢发出江湖令,定于九月初六在南北关杨柳镇的杨柳庄召开除邪大会,南北关沟通杨柳镇、归集镇以及鲢阳镇,同属青阳郡管辖,因一关分南北,所以叫南北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