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木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往里一推,和尚被撞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阿无上前踩着他的脖子,弯腰从他手腕上取下念珠。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夜,我便来度你们”
语毕,她脚下用力,念珠断裂,珠子滴滴答答的滚落了一地。
阿无持着剑向寺庙内走去,所过之处,哀嚎不止,血流满地,尸体成堆。
“主子说,春来冬去,所以给我取名春来。阿无,我好像真的看到了春天……”
那一夜春来握着她的手,眼中全是对那个少年的不舍和留恋。
“阿无,告诉我,你会替我守护好主子”
消散前,她紧紧的握着阿无的手,执着的非要向她讨一个承诺。
赤焰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残影,阿无抬头看向万妖谷的方向,轻声喃道。
“我会的”
长剑用力一划,鲜血溅满了她的白色面具。阿无转过脸,看着堂上那笑得悲悯的佛祖,拇指微曲一拜,还它一片净土,也与他一份安宁。
黎战北赶到的时候,他花费了上万妖灵才培养起来的这些人,竟被杀得一个不留。而那个女子站在血泊中,挑衅的看着他。
“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黎战北简直快要气炸了,杀他的人还要通知他前来观看,这个女人简直是猖狂到了极点。
“是!”
赤焰横切而过,将最后一个人解决。
阿无蹲下身,就着那无头尸体将赤焰上的鲜血擦拭干净,才不紧不慢起身看向黎战北。
“殿下身上的伤,可痊愈了?”
她语带笑意,笑意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黎战北身子一僵,袖中的手被气的发抖。那日玄烨知道玄九歌跟着跳入万妖谷后大发雷霆,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神明之怒的可怕。
他毫不怀疑,若是玄九歌真的死在了他的手里,玄烨绝对会杀了他,甚至杀了更多的人!
旁边的影卫小声的对着他说了些什么,黎战北愤恨的瞪了阿无一眼,带着暗宫的人隐进了黑暗。
看着远处那抹白色的身影,阿无满身是血的向他走去,身后是成堆的尸体,她脚步轻踏,一步一朵莲花。
“执意要带着清浅回丞相府,是为了找到机会离开。那日在马车里与清浅的对话,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惕。”
所以,她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到底有几分是真?看着眼前像是从地狱走来的女子,玄烨突然有些茫然。
“是!你知道的,我向来有仇必报。”
阿无停在玄烨的面前,就那样仰着头望着他。
鲜血顺着面具滑落,在上面流出一道道长长的痕迹,就像是从那双弯弯的眼睛里流出的血泪。
玄烨心中一痛,所有的愤怒都在她走向他,望着他的那一刻完全消散。
“那你准备怎么报复我?”
他从怀中取出手帕,将那面具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又将女子那带血的外袍脱下,褪下自已的外衫替她穿上,才牵着她往祭司府而去。
“我还没想好”
女子乖顺的任由他牵着手,她偏头似是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才轻声回道。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黎战北的指甲深深的嵌进手心。
这个女子,就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想要将他从那至高之位拉下来易如反掌。可是,他黎战北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玄九歌,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手臂一挥,身后的寺庙瞬间陷入一片火海。热浪拍打在黎战北的背上,他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酷热的午后。
“玄九歌,你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
小女孩皱了皱眉,伸出肉肉短短的手指指向堂上的高位。
“等殿下坐上了那个位置,再来要求我”
那年,她只有三岁。
自那天之后,玄烨将阿无看得更紧了,不仅封了她的灵力内力,还封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让她完全无法再动用武力。
阿无这次连房顶都没法跃了,天天没事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看着那小脸晒得红扑扑却依旧不肯进屋去睡的女子,玄烨叹了口气,伸手挡住了照在她脸上的阳光。
相比祭司府两人的闲散安逸,朝堂上简直就翻了天。
因十二王妃长居祭司府做客,不少中立的朝臣都投向了十二皇子,一时间这位闲散皇子的支持者,甚至盖过了当朝太子。
与此同时,另一个传言也在黎城传开。都说十二皇子从小便钟情于祭司夫人玄九歌,自祭司夫人回来后屡次求见,都被祭司府拒之门外。
“阿九,你怎么看?”
烛光摇曳,玄烨靠坐在床榻上,手中的书籍刚翻到一半。
“你要是不看书了就熄灯”
阿无手臂一挥,灯烛熄灭,她翻了个身,留给了玄烨一个后背。
身后的人似是轻笑了一声,片刻后身侧的床榻一陷,那人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
十二皇子钟情于祭司夫人玄九歌,黎战北散出这个消息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还有玄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会将这些消息透露给她?阿无睁开眼,深夜里那双黑瞳闪烁不定。
夏去秋来,俯仰之间阿无已在祭司府待了好几月。
还有几日便是天黎国三年一度的人皇祭祀仪式,祭司将亲自带着皇室众人前往皇陵拜祭。
作为整个四国共认的祖先,四国都在自家皇陵中为其立下碑位,也都定期进行祭拜。
“阿九,你乖乖的待在府里,晚上我回来陪你用晚膳”
天还未亮,玄烨便已穿戴整齐。今日他身着一身白底暗纹祭祀服,一头青丝被高高束起,看起来庄严又肃穆。
他有些不放心将阿无单独留在府里,又不想让她与那些皇室中人接触,只得将安和留下来守着那女子。
手指刚碰到那女子的脸,她双手一拉,用被子将整个脑袋给盖住。玄烨眼神一暗,收回手走出了房间。
“安叔,阿浅今日是否也去?”
等玄烨走远了,阿无才起身对着外面唤道。
“小姐,清浅姑娘今日也会跟着一起去,但是会晚一些随着娘娘公主们的车队一起。”
安和有些忐忑,生怕那小祖宗提出什么挑战他权限的要求。还好等了片刻,里面的人也未再出声。
马车里,原清浅一身月白衣衫同几位公主坐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中又带些素淡高雅。
“祭祀大事,十二王妃竟然躲在祭司府不参与,还真是攀了高枝连礼法都忘了”
一看到玄九歌那张脸,七公主就烦躁的要死,可偏偏母妃再三叮嘱过绝对不能招惹这位祭司夫人。
可是七公主又怎会是那忍得住的性子,立马就找到了新目标。上次圣女和祭司大婚,那个女人可是将她得罪惨了。
马车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人怕不是脑残吧,既然知道那十二王妃攀上了祭司府这棵大树,还敢铁着脑袋往上撞?
公主们白了那倒霉玩意儿一眼,偷眼瞧向那白衣女子,就见她眼睛都没抬一下,始终垂着眼看着窗外。
七公主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偏生拿那个女子没有办法。还真是跟六年前一样的目中无人,惹人讨厌!
马车突然停下,剧烈的惯性颠得马车里的人险些坐不稳。
正在磨牙的七公主更是身子往前一扑,不偏不倚的正好跪在原清浅的面前。脑袋磕在她身前的小桌上,顿时撞出一个大包。
车帘被人掀开,十二皇子喘着气,目光迅速在马车里扫了一圈,当看到原清浅时,眼睛一亮。
“九哥,你能不能下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原清浅皱着眉看了黎战野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十二皇弟,你不和祭司大人他们先行出发前往皇陵,却跑回来找祭司夫人,莫不是坊间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七公主终于又逮到了机会,揉了揉额头上那亮噌噌的大包,阴阳怪气的问道。
“你怎么这么八婆!难怪嘴长得跟口缸似的”
黎战野被那些侍卫追着跑了好几里才跑了回来,心情本就烦躁,一听七公主这话,那火气滋啦啦就往上冒。
“还不将你那口大缸给盖起来!死德性”
见她还想说话,一嗓子就将她给吼闭了嘴。
“九哥,我真的就只说几句话”
他转过脸,看着那白衣女子,语气一柔,满眼祈求。
眼见这人是跟她杠上了,原清浅没有办法,只得下了马车。
“你真的是九哥?”
上次匆匆一面,两人都没有来得及搭话。此刻再见到,好像上次见面时那种陌生感也消失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
眼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原清浅终于忍不住沉了语气。
“我……我就是想问问,我家王妃什么时候回来?”
黎战野搅着衣衫扭捏了好一会儿,才顿顿巴巴的道出了今日的目的。
自两人成婚后,他已经几个月没见过他家王妃了。去祭司府求见了无数次,都被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他觉得自已绝对是整个大洲最倒霉的郎君,想见一面自家媳妇儿还得去别人家。
原清浅唇抿了抿,还未来得及回答,贵妃娘娘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
“你这不省心的玩意儿”
说着就揪起十二皇子的耳朵,将他给揪了回去。
祭司府内,蓝依病殃殃的倚靠在床上,旁边站着曾经的太子侧妃雨。
“海棠院那位还果真是跟着去了”
蓝依手指微曲,掌心一柄短刀在日光的照耀下,隐隐可以看到刀刃上泛着诡异的淡蓝色光泽。
“夫人小心,这上面涂了妖皇之毒,一旦见血,无药可救”
雨慌忙出声提醒。
自上次她被那莫丞相之子睡了之后,便被废了武功,沦为了官妓。而那个她终其一生追随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一想到这,雨的心中就恨得不行。
“将这柄短刀给太子殿下送去,还有这个荷包,秘密交给我们的人”
玄九歌,你不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么,我这次倒要看看,得偿所愿后的你到底是哭还是笑。
地上跪着的人领命而去,蓝依轻笑出声,那双美眸兴奋又恶毒。
还有黎战北,上次竟然敢算计她,这次她也要让他尝尝被人算计的感觉。
至于那个原清浅,蝼蚁而已,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捻死她。
祭祀仪式一大早便开始了,以祭司玄烨和祭司夫人玄九歌为首,众皇族一一祭拜了人皇,也接受了人皇的祝福。
之后祭司大人和天黎皇帝留下来祝祷,其余人则回了帐中休息。
阿无刚回到帐中,便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眸光微闪,伸手平了平脸上的人皮面具。
果然不消片刻,就听到一个小丫头高声唤道。
“祭司夫人,十二皇子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话音刚落,祭司府的丫头便送进来了一个小荷包。
当看到荷包里那一撮褐色的卷发时,阿无黑瞳一深,胸腔剧烈的震颤着。
眼前白影一闪,小丫头回过神时,就见桌上的茶水被打翻在地,大帐里哪里还有祭司夫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