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边境的驿馆内,阿无仰面躺在一块木板上。白鸣手持尖刀,一片片揭下她那碎裂的肌肤。
利刃割皮,阿无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千刀万剐的夜晚,圣女蓝依身着一身洁白的衣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玄九歌,你不是最怕疼吗?那我便要将你千刀万剐。你不是最怕黑吗?那我便要将你深埋地下!”
不,她还不能死!仇人尚且活在人间,她怎么能先下地狱,她不甘!
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阿无的双眼睁大到极致,毛细血管破裂,鲜血充斥着她的眼球,最后又从她的眼角流出。
听说她被人钉住手脚封印在苍梧山上,看她身上这些伤痕积压的年岁,绝不会低于六年。
她的全身皮肤被人划烂,胸口和后背被人刨开,白鸣实在想不通以她的凡人之躯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赤怜斜靠在软椅上,忽而幸灾乐祸,忽而凝神细听,忽而面露疑惑,忽而焦躁不安。
直到白鸣推门走进来,他才轻咳了一声,稍微收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弄完了?”
“嗯,阿无她,不像一个活人。我的刀子割下她的皮,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作为医者,白鸣从未见过像阿无那样能将疼痛忍到如此极致的人。那种对于身体的淡漠让人感到恐惧,感到窒息。
听到这里,赤怜眼中的深思更浓。刚刚他接到暗卫的回禀,丝毫没有查到关于阿无的半点信息。
“那个地煞情况如何了?”
“被斩断手脚,割掉舌头,刺断声带,千刀万剐”
一想起那个女人的惨样,白鸣就感觉阵阵恶寒从脊椎直串头顶,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按理说她该是活不下来的,偏偏她身上的几处大穴被阿无封住。还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护住她的心脉,让她生死不能,不得解脱”
若不是见过阿无身上比这还要惨烈一百倍的伤,他定会觉得阿无手段狠戾残忍。
“主子,您为何只让属下换掉阿无露在外面的皮肤?”
临出门前,白鸣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样破烂不堪的身体,让人见之不忍。
为什么?因为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焕然一新的阿无,而是带着仇怨和戾气的恶人阿无。
只是这个恶人阿无似是比他想象中还要丰富有趣,有趣到让他忍不住想要去追根究底。
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目光有些呆滞的女子,赤怜想起白鸣回禀的话: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胸口也有被人刨开过的痕迹。最可怖的还是她背脊处的那道伤疤,几乎贯穿了她的整条脊骨。
“你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遭人如此对待?”
他很期待,期待她会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
“通妖,弑夫,叛国”
阿无声音淡漠,像是执法者在宣判他人的罪名。
她每吐出两个字,赤怜那好看的眉毛便扬得更高一分。若非碍于那贵公子的形象,他估计恨不得跳起来拍手叫好。
只是他那扬起的眉毛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阿无接下来的话给强压了下去。
“狐狸,你想要什么?”她语气平稳带着居高临下的自傲。
狐狸?她竟然叫他狐狸?他堂堂赤云国太子,拥有妖皇一族最尊贵血统的九尾赤狐,竟然被她统称为狐狸?
竟然还大言不惭的问他想要什么?他有什么是自已得不到还要同她要的?
狗胆!
“哦?那你能给本座什么?”赤怜气极反笑。
“六年”
阿无似是一点没有听出赤怜语气里的嘲讽,她沉思片刻才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的回答。
“什么六年?”
突然撞入那样一双清亮的黑瞳里,赤怜有一瞬间的失神。待回过神时,又被她那裹满纱布的脸吓得呼吸一窒。
说什么赤狐一族逃脱不了命定之人的诱惑,终会失了身,失了心。谁要是面对眼前这人还能动了情动了欲,他赤怜拿他的九条尾巴给他擦鞋。
“护你六年”
她此生从不欠任何人,他解她六年的被困之苦,她便还他六年的相护之情。
就像那个人,给了她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她还他一颗真心和六年的暗无天日,此生便是两不相欠!
“六年?可笑!同本座签了生死契,便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仆人,你还想离开?”
真是自不量力又痴心妄想的东西!
“对”
她要离开,天既不绝她,便是要留着她这双手去放干仇人的鲜血,只有这样才能清洗她满身的泥污。
否则即便是她身体腐烂,灵魂也得不到解脱!
“是吗,你可知赤狐一族的轮转咒?每月盈月之夜若是没有本座的鲜血反哺,你会被那种嗜心碎骨的痛活活折磨死!”
活活折磨死?千刀万剐,刨心剥皮,抽筋挖骨都未将她折磨死,还有什么痛是她承受不了的?
阿无并没有理会赤怜的威胁,而是转过头,目光麻木的望着屋顶。
果真像白鸣所说的那样,眼睛都不眨一下。若非那起伏的胸腔,赤怜都要怀疑他面前躺的是一具尸体,还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棺材板都没她挺得直!
“一月后是天黎国祭司玄烨大婚,我们三日后出发去天黎”
若非白鸣说她现在还不能挪动,他又怎会在此耽误这么多天?都怪这个讨人厌的拖油瓶!
赤怜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并未注意到阿无转过脸时眼中的惊诧和痛苦。
胸口处的衣衫被鲜血染红,阿无的指甲无意识的抓挠着身下的木板。
这是六年来她在黑暗中养成的习惯,只有弄出点声音,她才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已还存在。
“阿九,踏过这一步,你我将不再是师徒,而是夫妻,你可想好了?”
那年海棠花开,他红衣烈马为她而来,当着黎城万人,将那株开得最艳的海棠别在她的耳畔。
都说妖狡诈,人虚伪,原来神明之心亦多变!
“玄九歌,你以后便好好的在土里待着吧,就当是赠给我和玄烨大婚的贺礼,好歹祭司府也养了你十六年”
蓝依!
阿无冷笑,好好的待在土里,那多没有诚意呀!既然要送,她便要送她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