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阅陪着于蘅夏逛了半晌,帮她选了两身素雅的衣裳,傍晚时分才回到姜府。正好遇到百御接了姜言钰下学堂回府。
两人在府门口遇到,就一同回了姜卿阅的念笙苑。
再过两日,就是长公主设宴的日子。于蘅夏来接姜卿阅,二人共乘一辆马车去往公主府。公主府是先帝亲赐的府邸,在燕京城南侧,大觉山的辐射范围之内,山水秀美,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
姜卿阅与于蘅夏到的时间巧,与其他贵女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姜府巨变,那些人看姜卿阅的目光中难掩审视,于蘅夏牵着姜卿阅的手,昂着头入了公主府,将所有探究的目光甩在了身后。
姜卿阅知道,于蘅夏今日专门去接她,就是为了与她撑腰来的,她不要任何人看轻姜家,看轻姜卿阅。
她是在宣告,若是想有意刁难的,好好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伯爵府。
来的人不少,又正值盛夏,曲水流觞宴是最好的选择。
男客与女客之间挂了丝质帷幕,隔不住笑语晏晏,微风掀起帷幕的一角,甚至还能看到些身影。
宴席还未开始,姜卿阅拉着于蘅夏远离人群,来到一片花墙下,爬墙蔷薇顺着篱笆爬了半墙,花墙下面是一角碧绿的湖水,游鱼摇摆着如裙摆一般尾巴,在水中惬意游动。公主府的每一处景都是经过细细雕琢的。
二人正看得开心,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晋王殿下到。”
姜卿阅一愣,回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酞青蓝杭绸直缀的云归砚。他丰神如玉,长身而立,身后是一棵冠若伞盖的巨大秀丽槭,叶片由低到高从金黄变为赤红,灿若云霞。
即便如此,都比不上云归砚那双噙着笑意的含情眼。他的目光只是略略扫过众人,就让多少贵女红了脸庞。
“见过晋王殿下。”众人纷纷行礼。姜卿阅也福了福身子。
云归砚的目光在蔷薇花下那小小的烟罗紫身影上顿了顿,才缓缓道:“不必多礼。”
起身间,就见长公主正款步而来,起身起了一半的人都又弯腰下去:“见过长公主。”
“快快请起,本就是邀你们来玩,不必拘于这些俗礼,随意些。”长公主笑着叫众人起身。
云家的人都生了一副好皮相,长公主也是,已经年逾四十,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仍旧是个美人。
云归砚也朝着长公主行礼,长公主将人拉起来,拉着云归砚在一旁的石亭中坐了下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姜卿阅离得远,听不清楚。
众人又回到晋王来之前的样子了。看似随意,目光依旧不时往石亭中瞥。
姜卿阅心中装着事,想着今日要怎么与云归砚搭上话,也多看了两眼。
“看谁呢?”于蘅夏凑过来,顺着姜卿阅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于蘅夏先是八卦地挑了挑眉,连声叹:“哎呦呦……”
姜卿阅收回目光,睨了于蘅夏一眼,不理她。
“晋王的这副皮囊确实没得挑。”于蘅夏点点头,又突然品出几分不寻常来:“不对啊 ,因着你们小时候那梁子,你整日躲他像老鼠躲猫,这怎么突然就动了春心?”
“你小点声。”姜卿阅伸手去捂她的嘴,又四下看了看,已经有人侧目了。姜卿阅不得不拉着于蘅夏王蔷薇深处走了走。
于蘅夏躲开姜卿阅的手,不肯罢休地盯着人瞧。
姜卿阅叹了一口气:“这次我去北疆,是求了云归砚的。”
“什么?”于蘅夏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好啊你,姜阅阅,你们居然瞒着我暗度陈仓,珠联璧合?”
姜卿阅被她这两个成语惊得瞠目结舌,她想要纠正可看着于蘅夏一脸义正词严,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事急从权,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
“那晋王他可是刁难你了?”
姜卿阅想起北疆一路的种种,最终看着于蘅夏勉强说了一句:“晋王殿下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两人说话间,一抹玉涡色身影从一旁石阶上越过,中间隔了随风摇曳的柳条,影影绰绰的身形难掩丽色,姜卿阅眼尾一扫,竟觉得熟悉。待仔细看去时,人又消失不见了。
姜卿阅没忍住往那处移了两步,仍是空无一人。
“看什么?”于蘅夏也走过来。
姜卿阅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却充满了一种怪异的不安。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细长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姜卿阅顾不得再看,拉着于蘅夏出了花丛,下跪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皇后抬了抬手,笑道:“今日是长公主设宴,本宫不过来凑个热闹。”
众人虽起身,仍是恭敬地立在那里,无人敢动。
长公主走过来,亲自引着皇后上座,宣布开席。众人这才纷纷落座。姜卿阅无意出风头,带着于蘅夏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
长公主作为主人,先提一杯,敬皇后娘娘。众人跟着举杯,酒过三巡,气氛正酣,众人也不似刚才那般拘谨,席上的笑语声多了起来。
“清梧,你来本宫这里……”皇后突然出声,席上静了一静,便见席间一个玉涡色的身影,缓缓起身,朝着皇后那里去了。
姜卿阅看着那蹁跹的背影,心猛跳了两下,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就有些抖。
“清梧给娘娘请安。”熟悉的声音灌进耳朵里,燥热的风中连蝉鸣声都不见了,姜卿阅怔怔地看着那人的侧脸。
“起来吧。”皇后笑着伸手拉住清梧的手,将人拉进自已身边坐下,姿态极为亲昵。
座下的人目光都落在林清梧的身上,原本低垂着脸的人微微抬起了脸,一双极媚的眼眸,瓜子脸,水滴鼻,花瓣唇,涂的是娇艳的玫瑰色。
美得毫不掩饰,盛气凌人。
正在众人还未回神的时候,姜卿阅手中的筷子掉落在食案上,清脆的一声响。
上座的人纷纷看过来,落在姜卿阅有些苍白的脸上。姜卿阅浑然不觉,她怔怔地望着那双眼眸,上庸城的医馆外,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怎么能跟命数抗争呢?
无论怎样拼命努力,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就是这人突然出现,轻飘飘的一句话,否定了她所有努力,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故事走向开始不受控制,朝着姜卿阅无能为力的那个结局而去。
姜卿阅的脊背又开始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