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许是姜卿阅的目光过于直接,连皇后都忍不住问道。
“回娘娘,是姜家的嫡女,名唤姜卿阅。”长公主朝姜卿阅看了一眼,道。
于蘅夏的手在桌案下面用力握住姜卿阅冰凉的手,不断轻声唤她,姜卿阅在这一声声呼唤中终于回神,她低垂眼眸,敛去眼中的情绪,起身行礼:“是臣女失礼了,请娘娘责罚。”
“姜家……”皇后娘娘姿态端庄,面色如常,微微思索一番,才问:“你为何这般看着本宫?”
“回娘娘的话,臣女看的是娘娘身边的清梧姑娘。”
“哦?”皇后微微挑了挑眉,又看向林清梧:“你们认识?”
林清梧嫣然一笑,摇摇头,答得不急不缓:“臣女三岁入观,清修十余年,方才回到燕京,从未见过这位姑娘。”
姜卿阅闻言一愣。
林清梧朝姜卿阅看过来,依旧带着笑:“姑娘见过我?”
姜卿阅在林清梧的目光中垂下眼眸:“不曾见过,只是姑娘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故而有些诧异,无意唐突姑娘,还望见谅。”
“无妨。”林清梧唇边的笑意大了些。
皇后挥了挥手,姜卿阅这才又坐了回去。
“这位林姑娘乃是林御史家的幼女,林御史身子不好,她三岁时自愿入观为父祈福,今年才回到燕京,是个孝顺的孩子。”皇后轻拍了拍林清梧的手背,一脸的慈爱。
“原来如此。”长公主点点头:“是个好孩子。”
“这孩子不仅心善,手也巧。”皇后又道:“本宫去大觉山上香,头风突发,难以安寝,偶遇林姑娘,一服药便解了本宫的痛楚。”
话叙至此,众人都已明白,今日这宴会,是为了林清梧而设,今日过后,林清梧这个名字将会在燕京城中炙手可热。
众人摸准了风向,自然顺势而为,皆对林清梧赞不绝口。
林清梧宠辱不惊,极尽谦虚:“能为娘娘分忧,是清梧的福气,不敢邀功。”
“姑娘这般心灵手巧,又生得如此貌美,不知年纪几何?可有婚配?”长公主问道。
林清梧羞涩地低下头去,轻轻摇了摇头:“回长公主的话,臣女今年十七,还未曾婚配。”
长公主才要开口,皇后便将话头接了过来。
“你莫要起那牵红线的心思。”皇后看了看长公主,嗔怪道:“本宫未有女儿,难得遇到一个如此可心的姑娘,自是要在身边多留些日子,你莫要打她的主意。她的事自有本宫做主。”
“是是是……”长公主连忙笑道:“瞧皇后娘娘这般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亲母女呢?”
经过这一番吵闹,席间又热闹起来,林清梧一直在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着,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后有些乏了,她看了看众人,道:“今日就先到此了,本宫先回宫了,你们继续。”
“恭送皇后娘娘。”众人起身相送。林清梧扶着皇后起身,走了两步,风吹动帘幕,露出一角酞青蓝衣袍,皇后停下脚步,唤了一声:“归砚。”
“臣弟在。”云归砚应声。
“清梧今日饮了酒,本宫不放心,散席之后你亲自送她回林府。”皇后道。
席间很是静了一静,呼吸可闻。
“臣弟遵旨。”云归砚声音如常。
皇后瞥了一眼林清梧,又拍了拍她的手,方才离去。林清梧又回到席上,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姜卿阅,隐在袖子里的手闲适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柔软的袖口,浑然不在乎众人看向她探究甚是嫉妒的目光。
眼看晋王云归砚已过弱冠之年,婚姻大事将要提上日程,名门贵女个个争抢破了头想要入晋王府。长公主适时的一场宴会,皇后娘娘离去前的简单的一句话,怕是给晋王府王妃之位定了林姓。
直至傍晚,宴席将散。东离过来请人:“林姑娘,请。”
“有劳。”林清梧跟着东离往外走,在公主府门口看到了云归砚。
“臣女见过晋王殿下。”林清梧行礼。
“恩。” 云归砚点点头,扫了一眼门外,问道:“林府的马车呢?”
“想必是被人支回去了。”林清梧微微扬起脸,带了坦然地笑,看向云归砚。
云归砚眼睛轻眯,被谁支回去了不言而喻,她说得坦诚,未与他演无辜装傻的那一套,也是个聪明人。
此时长公主府的宾客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对二人纷纷侧目。
“如此,便委屈姑娘与本王同乘一驾马车了。”云归砚嘴角噙了笑。
“多谢王爷。”林清梧在众目睽睽中,登上了云归砚的马车。
二人同乘一架,在众目睽睽之中,扬长而去。
姜卿阅出来的晚,只看见马车的尾巴在傍晚灿烂的云霞中越来越远。
周遭的窃窃私语声中,姜卿阅心中猛然蹦出一个大胆的主意。
姜卿阅被自已的想法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马车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了,她咬着唇,看着空空如也的道路。
“阅阅,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于蘅夏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没事。”姜卿阅回神,对于蘅夏摇了摇头:“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马蹄哒哒,云归砚与林清梧隔着小几而坐。云归砚靠在一侧,闭目养神,林清梧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不同于女儿家羞涩或者热切,而是一种带着兴味的审视。
似乎是感受到这目光,云归砚眉头微蹙,睁开了眼睛,与林清梧四目相对。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一时谁也没有避让。
“皇后娘娘对你倒是难得的厚待。”云归砚笑意浅淡,话说得意味深长。
“娘娘厚爱,乃是臣女的福分。”林清梧微微一笑,骄傲中带着些轻蔑,一如她傲气凌人的美貌。
“福祸本相依,是福是祸,你真的看得清楚吗?”云归砚目光沉了沉。
“看得清楚如何,看不清楚又如何?”林清梧轻掀眼皮,饮了酒的目光带着朦胧的水汽,她本就生的魅惑,现下也懒得扮端庄乖巧,她倚靠在马车上,斜着眼瞧人,眼中的野心与她的美丽一般,让人不可忽视。与刚才宴席之上判若两人。
云归砚轻瞥她一眼,嗓音清冷:“本王与林御史素来也有些交情,可从未听闻他有个在外祈福的幼女。”
林清梧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并不讶异,她手指绞着侧边的乌发转了转,道:“皇后娘娘厚爱,富贵荣耀自然纷至沓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一语抵千言。云归砚话说得明白,林清梧也答得明白
林清梧看着云归砚忽而一笑:“王爷方才说福祸相依,叫我看清自已的路,可不知,王爷可看得清自已的路?”
“你什么意思?”云归砚泰然自若地瞧着她。
“娘娘的决定,自然思量再三,是衡量过后最好的选择。不知王爷知否知道,娘娘衡量的是什么呢?”林清梧这话实属有些大逆不道了。
自古皇室多凉薄,人心的算计之后全都是权势。
云归砚勾了笑,眼尾附上寒霜:“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