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国师路过一处还算繁华的小镇,从沿街店铺的文字,路上的行人穿着来看,应该还属于都城国。
“绕了一大圈,原来还没出都城。” 国师掀开帘子自言自语起来。
“是的,这是都城最西边的一个镇子。”车夫进镇后,便下车牵着马慢行。
“从这里到弦月国边境小镇还要多远?”
“预计还要四五日行程,我们离开时候绕了一圈,错过了最近的一条路,所以时间比较长。”
三三两两的人群,从马车四周穿行而过,腊月的寒冷让人们裹上厚厚的棉服和皮毛围脖,有年轻的姑娘头戴一朵小巧的百花,显得异常独特,忽然,这百花在空中多了起来,一朵,两朵,三朵,四朵,延伸至镇外。
国师掀起帘子的手抖动了一下。
“为何路上行人头戴百花?是这里习俗吗?”
“奇怪,往日不曾有这习俗,我去问问看。” 车夫放下缰绳,随意拦住一位路人打探了起来。
国师放下了帘子,不再过问,他从车夫顷刻间震惊的脸色已经知道全部,多直白的叙述。从来没有赌过的人,不宜轻易开局。
“不停留了,直接走。” 国师语气冰冷,毫无商量的余地。
车夫悻悻的拍了两下马背,继续前行。
出了镇子,荒凉的路面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白茫茫的一片,镇中的百姓大都往都城方向往来,鲜少有人走此路往弦月国,路面干净的不曾留下一条车轴印。
“国师,越往西边,越冷了,路面有雪,我先牵行。”
车夫说完后,没有听到国师回复,朝后看了一眼,良久安静的车内传出了一阵笛声。
都城皇宫祭奠台上,整齐叠放着着世子妃的衣物,士兵列队排开,浩浩荡荡从祭祀台一直到宫门,这是一条引路,如果亡魂回来,顺着这人铺出来的道,可以快速离开,不会迷路徘徊。
皇上,皇后站于祭祀台较远的位置,身旁有随从早已布置好的躺椅,随时能坐下歇息。
来的大臣不多,太傅因病在府邸休养,侯爷倒是早早进宫,在祭祀台下站着,偶尔佯装擦下泪水。
世子和尚书大人站于台前,看了眼天,互相对视点头确认了时辰。
尚书大人一声令下,仪式开始,两旁侍卫敲响了铜锣,祭司从殿内缓缓走出,四位宫女带着不同物品紧随其后。
祭司拿起酒瓶洒在衣物上,随后把香囊剪碎铺在四周,大声念起了经文,一段经文结束,铜锣响起,众人俯首行礼。
世子低头闭上眼睛,天空阴沉的分不清白昼,没有阳光的腊月寒风瑟瑟,站上半个时辰已经手脚冰冷。
“对不起,我能给的只有这名号。”
良久,世子抬头睁眼,下雪了,雪花落在了世子脸上,冰凉透彻。
台下的众人开始碎语起来。
“是世子妃回来了,你看这雪下的多巧。”
侯爷立即打断:“回来也是马上要离开的,难道希望她一直留在这吗?多瘆得慌!”
“是,是,是” 话锋转向和风一样灵敏,紧跟着权势。
侯爷进荐灵儿的事儿已经传开,宫中的站位开始有了新变化。
一句话压住,下官们便闭口不谈,侯爷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冷笑。
“下雪了,外面更冷了,我们回去吧。” 皇后侧身看向皇上,得到回应后,示意随从开始搀扶回殿。
祭司拿起了火把,在四个角落分别点了一下后,随即把整个火把扔进了中心,在酒的加持下,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整个祭坛烧了起来,热气冲击到世子面上,刚刚的冰冷,此刻的火热,像极了人间,像极了宫中。
雪大了,整个冬天都未下过的大雪,今天落下了,路面和房顶顷刻间成了白色,偌大的宫中,只剩祭祀台上的火红,孤独又炙热的燃烧着。
世子没有挪动身体,继续感受着热流和寒气的交汇,帽顶上的雪化了,成了水流从额间滑落。
“你看,世子落泪了。”
“国师,你许久没奏这首曲子了。” 车夫笑着说道。
离开的那天,皇上问国师需要侍卫护送吗?国师婉拒,只要了一匹马车和在门口站了数年的侍卫,侍卫不及世子妃知晓音律,但是久了也分辨的出曲子。
“这首曲子往后不会再吹了。” 国师收起了长笛。
那三年,在他全然习惯了乡野的生活后,外面的一切似乎隔离开来,国师的眼里只有曲乐,农田,草屋和那位白衣公子。日子悠然惬意,像极了世外桃源,白衣公子总是给国师极大的灵感,往往起一个调,双方眼神一对,就有了一首新曲,三年里曲子就像这大雪天里的雪花,层出不穷。国师从未想过,能有这般相遇,琴瑟和鸣,羡煞世间。
直到边关战事吃紧,和弦月国越演越烈,一日清晨,一队士兵冲进了隐秘在山中的乡野,在各个草屋里抓人询问,这里是交接之地,弦月国和边关的人混杂一起,士兵分不出,就采取了最直接粗暴的方式,看到男丁就拖出门外,持刀逼问。
后来弄清楚了,原来是边关来抓人充军,国师慌张了起来,虽然他从未问过白衣男子的身份,可是他的皮肤比寻常更深,只有日晒充足的炎热地区才会如此,那就是边关。
国师进屋,拉起公子就往小道跑去,白衣公子什么都没问,紧跟其后。可惜行至半路,就被追兵赶上,他们没有武力,抵抗不过。
士兵看了一眼国师,便清楚他并非边关人,推搡到了一边。然后压住白衣公子,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公子挣扎了一会,衣服裹满了泥土,国师从未有过的焦急欲上前阻止,被身后的士兵一掌打晕。最后倒下的那刻,他听到了公子怒吼,是边关的语言。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周身寒凉,国师被冻醒了,是白天的山上,周围没有农户,没有油灯,漆黑一片。国师揉了揉还在胀痛的脑袋,想起了公子,起身四下大叫着,国师唤公子单名一个冷子。
“冷,冷” 喊遍了山野,只听到自已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