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刚过,正月初一,世子骑上马,在随从掩护下,出了城楼,一路朝南。
寒风呼啸,路上有小雪,所幸未结冰,道路顺畅,偶有返乡的村民,和运货的马车。
世子策马飞驰,一路扬起尘土,呛到了不少行路人,路人纷纷驻足说道起来。
“赶去投胎吗?大白天的,见到路人也不放慢速度。”
说完,又跟上一阵阵咳嗽声。
“你没看见吗?那人身着华服,一看就是官家子弟,少说两句吧。”
世子时间有限,无法放缓脚步,一天路程,没有进过一个客栈酒肆,中途马匹实在累了,就在河边停下,让马饮两口河水,饮完继续出发。
赶在落日前,抵达了寺庙,世子把马系在山脚下,让随从看护,自已独自上山。
每月初一都来此,已经找到了上山最短的路线,只是路线比较陡峭,有时候需要双手攀登而上。
记得听闻国师的信息后,他第一次来此,迷了路,来回在山里打转,太阳从头顶一路垂了下去,最后世子睡在了一棵树下,因为害怕,不敢入眠,一直睁眼到天亮,他甚至分清了夜晚和清晨除了天色的区别外,声音的不同,深夜的林子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而到了清晨,唧唧咋咋的小鸟才参合进来,不绝于耳。
后来跟着上山祈福的村民,他终于找到了山腰上的寺庙。
清晨阳光下的寺庙,古朴,静谧,庄重,至高处,立有一塔,砖瓦垒砌,每层均有空洞,洞中安放石佛,千佛环绕,俯瞰山下。
世子沿着石板路而上,走近后,才看到殿内香客如织,烟雾缭绕。世子进入殿内,四下寻找一番,接待的师傅,念经的师傅,甚至住持,都不是兄长。
或许是国师编筐的理由,没料到世子会真的前去探访。
满怀憧憬到满眼失落,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世子跌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开始祈祷,泪水滑落,打湿了蒲团。身后众人均不敢打扰,默默侧身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世子面色苍白,两眼肿胀,起身转头准备离开寺庙。
转头的刹那,瞥见兄长身着灰色棉袍,手握扫帚,低头认真的扫着断香落叶。
世子惊喜万分,不知所措,四下扫视后,找了棵大树躲避,探头远远张望。
他剃去了一头长发,往日那金玉的发冠,华丽的长袍,统统不见了踪影,一身道袍,格外的平静,安详。
“这才是真的他吧。” 世子心里自言自语道。
每年第一个初一,香客总是络绎不绝,世子穿过近道,娴熟的攀爬几处峭壁,花了别人一半的时间,抵达了寺庙。
径直走到侧门的大树下,那里可观整个寺庙,又巧妙的能隐藏自已,真是探望兄长的绝佳之地。
世子盘腿而坐,一路奔波后,倦意上头,靠在树干小憩一会,待落日,兄长必会走至院外的石头上。
念他这件事,好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世子心里,兄长比天高,比海阔,早已超越父皇母后。
“霞光斜照古刹,钟声雾霭,佛塔迎金光。” 兄长吟起了诗。
世子点头附和,当时当下,金光如佛光,甚是震撼。
这样的相伴,抵过千言,胜过万语,兄长目光所及,世子皆能感受到,如同幼时趴在兄长的背上。
呆呆地望着,直到黑夜,独剩世子一人。
“兄长,下月再见。”世子借着月光匆忙下了山,心里默念。
行至山底,会合了等待的随从,策马赶回都城,又是一夜未眠,滴水未进。
“皇后娘娘,世子已回,清晨抵达,现在刚躺下休息。” 侍卫在皇后边低声禀报。
“好的。” 皇后揪心半宿,终于松了口气。
每月初一,她知世子必定出宫,担心路途安全,又担心皇上识破了他射箭的借口。于是满屋来回踱步,让丫鬟,侍卫轮番盯梢皇上的位置,万一前去射箭场,马上找理由拖住皇上,直至打消念头。
所幸皇上对世子百般信任,这么多年,从未怀疑过射箭这个借口,也没有安排一个侍卫前去练剑场查看一番。
今日也如此,相安无事,皇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年关后的茶馆,清闲了起来,达官贵人忙着回家里过除夕,寻常百姓忙着返乡。店内客人三三两两,雅间更是空置一旁,文公子停下了酉时的弹奏,让弦月也趁此休息几日。
候铭和福安各找了借口,一同返回弦月国边的小镇,喜儿代为操持柜台记账的活儿。
“安叔真会找资源,回个老家,还蹭上了马车。” 喜儿故作抱怨。
“你也找呀,你家在何处,自已在街口问问不就可以了。” 店长笑了笑。
“那能一样吗? 安叔蹭的,不用银子。我在街口,他们可是坐地起价。”
“那可惜了,茶楼就这一个车夫。”
“是啊,话说我这帮忙安叔的活,银子结给我没问题吧,店长?”
“问文公子去。”
“可” 文公子正好下了一楼,在楼梯上大声回复道。
“谢谢文公子,电子这月例钱别少了啊。” 喜儿手舞足蹈起来。
店长笑了一声,不再回复。
快马飞奔三天后,候铭和福安抵达了弦月国交界处。
镇上房屋虽然残破不堪,不过百姓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倍,正值除夕前夜,小摊小贩拿着自家的物品沿着街口,一家接一家,延伸至河岸。行人背着背篓,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将军,我们才离开多久,为何这小镇百姓冒出了这么多。” 福安下马后看到这副场景,十分不解。
“可能是弦月国城里的百姓转移过来了。” 侯铭看了良久。
“嗯,也是,否则还能去哪,不可能去关外。” 福安点头自言自语。
“走,我们先四处转转。”
“好的。”
两人正要沿着街道往里走,忽然一只手抓住了福安的小腿。
“两位大人,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几天没吃饭了,赏点碎银可好?”
福安低头一看,脚下躺着一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身形高大的男子,男子十分瘦弱,寒冬腊月,穿着单薄的布衫,露出的小腿黝黑,线条匀称,看来以前也是习武有些肌肉的。
福安看了眼将军,得到肯定后。摸索着身上的钱袋,掏出了几块碎银,放进了男子的手中。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男子快速收起银子,起身离开,瞬间没了影。
“这人虽然瘦弱,但看样子之前是个练家子,功夫还在。” 候铭站在一侧说道。
“嗯,是的,不知是否也曾给弦月国效力?” 福安感叹道。
两人继续往街中心走去,突然福安感觉身后一阵风,快速转身,同时伸手准备抓个正着,可惜晚了一步,人影一闪而过。
候铭定睛看着消失在商贩里的人影,指了指右前方。
“那边,追。”
两人快速摆脱了商贩们,走到了街边稍微空闲处,为了不引起注意,两人均未带刀剑,双手空空。不曾想先遇到了贼,这贼占着地域优势,左转右窜,每次在快要抓到时,都在下一刻转弯角落又逃走。
气的福安咬牙切齿。
“堂堂国之副将,居然被小贼戏弄。”
“低调,小贼身手矫健,不像三流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