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内。
楚千烟正专注地磨药,可脑海里却不自觉得想起寒清脖颈上的红印,以及游夏枝回首时挑衅的眼神。
“游夏枝,这个没出息的狗。”她恶狠狠地骂道。
“楚神医。”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唤。一只苍白的手搭在她肩头,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栗。
她蓦然回首,一张苍白绝艳的面容忽然出现在眼前,清澈的眼眸倒映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那人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随后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跪下。
“奴苑书霖,拜见楚神医。”她声音清脆,如月下深潭,冰冷而宁静,毫无波澜。
楚千烟站起身来,随意一瞥,她身上穿着的修身黑衣完美地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泼墨般的长发束成马尾,在空中形成了一条墨色长河。
“你为何出现在这儿?”楚千烟疑惑问。
“奴是主子派来保护楚神医的,神医尽可放心。”苑书霖毕恭毕敬道。
楚千烟斟酌片刻,问出那个关键的问题,“牌号多少?”
苑书霖显然怔愣,不过职业素养还是让她保持冷静,忠于主人,“奴牌芒种。”
芒种,也不是很差嘛。寒奕府上二十四影卫中能排第九亦是不凡,不过……估计在将军府怕得是辛酉了吧。
“起来吧,以后不要自称奴了。”楚千烟重新坐下淡淡道。
“谢神医,奴……属下定为神医披荆斩棘,在所不辞。”苑书霖起身站在原地道。
“既然你归我了,那就守要我的规律。”楚千烟头也不回地说道。
“其一,不要把自已当成奴隶,记住,你是我的下属,我萍水相逢的朋友?”楚千烟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走到她面前。冷淡道。
“属下听令。”苑书霖正要下跪,楚千烟扶住她继续道。
“其二,切勿随便下跪,记住,习武之人不得随意朝别人示弱低头,包括我。”
“属下听令。”苑书霖毫不迟疑。
“其三……以后叫我的名字楚千烟懂吗?”
“神医,这……”苑书霖犹豫不决,擅自直呼主人姓名是影卫大忌。
“此事经我应允,你无需担心。”楚千烟温声道。
“……属下听令。”苑书霖不再犹豫,认新主,遵新规。
此时此刻,春风拂面,碎发飘散,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有些怔愣,楚千烟后退两步,脚下一滑,向后倒去。
楚千烟下意识闭上眼,准备承受摔倒的剧痛。
“小心。”苑书霖一声惊呼,楚千烟只觉得腰间一阵暖流,被稳稳扶住。她睁开双眼,苑书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熏得她脸部通红。
楚千烟推开她,拿上桌上的药,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苑书霖:“……”
与此同时。
寒清因受不了游夏枝的唠叨,只得重新钻回被窝,她盖着被子,支着脑袋,斜卧在榻上。
游夏枝品了口上好的红茶,余光一瞥,美人斜卧榻上,双腿修长,露出一双玉足,她半阖凤眸,昏昏欲睡,胸口的衣襟微敞,露出一片春色,隐约还看到了白色的绷带。
游夏枝脸部一红,下意识转头回避,平时见惯了她衣冠楚楚,将自已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此时一看,颅内好像有什么忽然裂开,前几日床上的一幕仍历历在目。
然而游夏枝的动作太过明显,即便是神志不清的寒清,也注意到她的异样,她心里疑惑不已,试探道:“游女侠可否倒茶给我。喉咙有些发干。”
她声音沙哑,最后又给补充了一句,让谎言又真了几分。
游夏枝忽得坐起,僵硬地为她斟茶。寒清仍是疑惑,可当她回头的瞬间,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实则心机深沉。
寒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低头的一瞬让她面红耳赤。
“游夏枝!”她愤怒地从床上蹦起,扑了上去。
游夏枝一惊,还未躲开,便被扑倒在地,茶杯碎裂。
寒清骑在她身上,一手摁着她的肩膀,一手紧握成拳,猛得朝她袭去。
游夏枝下意识用一只手握住她的腕子,反身将人止住,她扣住她的双腕,一条修长的腿跪在她双腿中间。
“别动。”游夏枝脱口而出。
“游夏枝个伪君子,放手,快放开我。”寒清怒吼道。
“嘘……别乱动,会疼的。”游夏枝不假思索道。
“你……”寒清气得发抖,心里已经把人骂了成千上万遍。等反应过来,那人已俯下身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间,她怔愣一瞬。又剧烈挣扎起来。
砰!
房门被猛得推开,楚千烟踉跄了几步,狼狈抬头,便看到这幅奇景。
寒清被撞见这等事,怎会坐以待毙,她冷声喝道:“起来,出去。”
游夏枝仿佛也受不了被人知晓这难以启齿的事,松开双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姐姐。”楚千烟赶忙过去扶起寒清,见她面色惨白,慌慌张张地把人扶到床上,拿出一枚定心丸,塞入她口中。
寒清咳嗽几声,渐渐缓过来,她艰难抬眸,瞧楚千烟仍在忙碌,虚弱道:“烟儿,过来。”
楚千烟放下手头的事,乖巧地坐在她旁边。
寒清好像撑到极限了,她无力地靠着楚千烟,头越发昏沉。
“烟儿,有动静没?”寒清缓了一会儿,低声问。
“墨落齐安,外邦和亲,其余的暂时没有,不过燕洵衡最近屡次碰壁,越发急躁了。”楚千烟小声汇报道。
寒清轻蔑一笑,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楚千烟顿时慌了神,连忙将人扶下,去端汤药了。
等她来时,寒清面色红润。身躯微颤,楚千烟伸手一探,滚烫滚烫的。
楚千烟无奈叹气,真是的,每次见面准没好事。
她将人扶起,把汤药一勺一勺喂进去,好不容易喂完,把糖给她吃了后正欲离开。
“烟儿,你给寒奕报个信,让他想办法给墨竹玉传过去,努力引起唐相和燕怜逸的矛盾让他们不得安生”寒清迷糊道。
楚千烟见她迷糊,以为说的是胡话,便也没放在心上,哪知寒清忽然扯住她的衣袖,瓷碗碎裂,她撞上那坚定凌厉的目光,看她薄唇轻启,又冷声道:“快。”
见此情景,楚千烟只得答应。还未问些其他,门就砰地一声开了。
她蓦然回首,只见游夏枝大步行来,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她走到床边,坐下把被子替她掖好,朝楚千烟行了一礼,道谢:“多谢楚神医,时候不早了,楚神医回房歇息吧。”
看看看,这人直接下逐客令了。楚千烟忍了又忍,最终放弃了上去干架的念头。她又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才放心离去。
月色入户,岁月静好,院落里宛如清潭,一棵桃树开得正盛,娇小粉嫩的桃花朵朵开,满树绯云,春风化雨,濛濛细雨从天而降,啪塔啪塔地拍打着娇花。
水幕隐绯云,春风送春雨,莫问他人事,莫劝他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