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蝶的样貌随姚氏，又因着刻意讨好姚氏，说姚氏喜欢听的话，做姚氏允许做的事，就连身上穿的衣裳，也按姚氏的审美来。故而卫蝶整个人看起来，样貌和性情如同年轻时候的姚氏。
卫蝶记得前世程秋泽有一个他十分宠爱的小妾，与卫蝶娇娇弱弱的形象不一样，那姑娘长得明眸皓齿，且性情开朗。
卫蝶首先要做的，便是改变自已的形象。
如同在云镇一样，卫蝶再次绘制了一些珠宝首饰和衣物的图稿。记忆中，这些款式不久便会时兴起来。
县城里的掌柜，果然比云镇的掌柜大气些，这回卫蝶将图稿卖了五两银子。
然后去成衣铺买了一条俏丽的淑女裙，一条艳丽彩裙，一条粉色薄纱裙。那小妾偏爱这类色彩绚丽的衣裳。
出门前，卫蝶抹了一层口脂。艳若桃李的红唇，搭配鲜艳的衣裳，整个人显得娇艳欲滴。这种明艳的美丽，与她往日里故作乖巧、娇弱的形象大相径庭。
装扮妥当，卫蝶前往一家书肆。这家书肆由程秋泽打理。
卫父去世那年，卫蝶五岁，还没来得及请夫子给她开蒙识字。而姚氏认为女儿终究是要嫁人，是泼出去的水，不必费银钱栽培她。
卫蝶嫁到县令家后，才发现无论是小姑子还是妯娌，都会读书识字看账本，她们在娘家时，便已学会掌家和理财的技能。
卫蝶因大字不识一个，显得格格不入，难免被她们嘲笑。她是在那以后，才学习认字算术，也曾去程秋泽打理的书肆买笔墨纸砚。
书肆有掌柜管理，但卫蝶知晓程秋泽通常在何时去书肆视察。并且知道他喜欢坐在靠窗的檀木圈椅上，静静地环顾周围。
书肆不大，但里面不乏高端的端砚、徽墨、宣纸和湖笔。卫蝶欣喜地看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她一面欣赏一面慢慢靠近坐在窗前的程秋泽，最后在他身旁的一个书架站住。
程秋泽也注意到了面前这个鲜艳动人的年轻姑娘。
卫蝶踮起脚尖，去够书架顶层的一本书，试了几次，够不着。她转过身，冷不防对上程秋泽的视线。
卫蝶笑得明媚大方：“能否劳烦这位公子，帮我取下这本书？”
程秋泽微微一愣，顾客通常会喊伙计帮忙拿书或做别的事，还是头一回有陌生姑娘直接向他求助取书。
不过，看这位姑娘笑得坦荡，倒显得自已想多了。
程秋泽微微颔首，站起身将书取下来，递给卫蝶。
卫蝶大大方方地谢过程秋泽。她翻了翻书本，似乎不太感兴趣，片刻后，便将书交给伙计，买了一卷宣纸走了。
连着几日，程秋泽都会在书肆遇到同一个姑娘。姑娘的性子大大咧咧的，有时她拿一本书，坐在程秋泽身旁的椅子上专注地阅读，还主动和程秋泽讨论起书中的情节。
遇到不认识的生僻字，她会轻轻地拉拉程秋泽的衣袖，虚心请教他。
程秋泽自然有问必答，那种被需要的感觉让他心生欢喜，俩人渐渐地热络起来，谈得十分投机。
有一回，卫蝶笑得花枝招展，一个不留神，手中的帕子掉下来，落在程秋泽的脚边。
程秋泽自然地弯腰捡起来，正巧卫蝶也伸手去捡帕子，两只手几乎同时触碰到帕子。抬起头，四目相对。
俩人的身影在不经意间挨得太近，却又都没有及时避开。他们眼神拉丝，悄然交汇。
对视了好一会，卫蝶低头笑了一下，转身轻盈地回到自已的位置。
在程秋泽看来，卫蝶害羞了。但实际上，卫蝶笑他上钩了。
从一开始唤程秋泽帮她取书，就在试图快速地将程秋泽和她，从陌生人达成朋友关系。
她故意装得爽快随意，故意没边界感，一直在试探。若是程秋泽不反感，她便会一直在细节上毫无边界感地对待程秋泽，争取以量变达到质变。
眼下，卫蝶已然确定程秋泽逐渐喜欢上了自已。因而她笑了。
鱼线放了这么久，是时候收竿提线了。
卫蝶恢复了往昔的明媚与爽朗，她爽快地道：“这块帕子就送给你罢。”
她说得轻巧，但手帕这种私人的物品，通常被女子当成定情信物赠与男子。卫蝶此举，实则是在逼程秋泽确定关系。
程秋泽避开卫蝶热情的目光，微微低头凝视着手里的帕子，光滑细腻的丝绸布料，帕子的边缘是绯红色，右下角有几朵绯红的海棠花在枝头盛开。
他十分为难而深情地道：“不瞒你说，我有未婚妻。一年前，我娘领着我上门提亲，已然互换庚贴，只待吉日迎娶。卫姑娘你很好，长得好看，性子也好。我心里是有你的。然而，你知道的，自古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需遵从。”
这番话听起来，程秋泽似乎是一个重视家庭、负责任的好男人。但实际上，他说的却是免责声明。
意思是，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但他不可能忤逆父母去要求退婚。再说直白点：我确实对你有意，你若是要和我发生点什么也可以，但别想着上位，我不会负责。
卫蝶自然听明白了程秋泽的意思。程秋泽若是真的珍惜叶晨，便不会三番五次地给她暧昧拉扯的机会。他就是不想负责任，给不了名分，还想营造深情的人设。
卫蝶的面上依然维持着笑意，她不以为意地轻描淡写：“这帕子，又不是什么镶金边银边的多稀罕的东西，只是家常用的旧帕子而已，我家里还有很多。程公子你不必太过介意。”
卫蝶没有接过帕子，程秋泽顺手收下。
走出书肆，卫蝶的脸瞬间沉下来。她显然高估了自已在程秋泽心中的分量。转念一想，她原本就是冲着程秋泽是县令嫡次子的身份来的，又不是图他这个人。都重生了，谁还在乎那些情情爱爱。
治疗了二十来日，卫宗的疼痛已基本消除。大夫给他调配了种种药物，有内服用以活血化瘀和促进骨头愈合的，有外敷、外洗用以舒缓经络的，总之一大包。让他带回去好生调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