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喝,脑海中激荡出一分清明,赵空青强迫自已不去看,即便因为失血产生的脱力感和蜘蛛撕咬中毒的痛感,是那么真实,但他无条件地相信,只因为她是阚清晏。
“这些都是幻觉!这些都是幻觉……”随着他在心中不断暗示,痛感越来越小,他终于有了力气去做点别的。
破障!
晦涩咒语自唇瓣中吟出,在此刻是如此令人心安,林深几人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四下张望,哪里还有什么蜘蛛,只有一墙一地的刀痕和弹痕,和满地的符纸,金蚕蛊也摇摇晃晃回到自已的窝里。
赵空青低头扒开自已的衣服,胸前连个小伤口都没有。
曲红阑松了口气,抬起手臂检查了一遍,没有伤口,自已也没有中毒。
身为四人中的普通人,林深几乎全程依靠一把枪和体能,此时累得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他们趴在门缝,去看那边情况如何。
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要不是那一人一不明物打斗时,阚清晏身上溢散出让人全身舒坦的气息,他们几乎要怀疑自已还没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庞大到遮住半边天幕的身躯,诡异的能力,三条胳膊,拳头大小的瘤子,这是超出他们认知的,也绝不属于某种鬼怪范畴的东西。
毒浆翻涌,化成一条条液柱向阚清晏袭来,骨扇开合间,将能把人骨腐蚀殆尽的液体收入其中。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阚清晏在这场看似力量悬殊的对决中完全占上风,只见她所过之处,液体就像知道恐惧似的自发躲避。
对于阚清晏来说完全是碾压的战斗,对他们来说,旁观就已经如同山崩海啸,整栋楼似乎都在摇晃。若不是阚清晏用灵力护住这里,早已倾塌。
阚清晏停了下来,起了“谈心”的想法,她在原地站定,轻轻抚过扇面,“你知道这扇子是什么做成的吗?”
察觉到阚清晏眼中的精光,祂脑中划过一个荒唐的想法,“神、神骨?!”
神骨?
世界变得玄幻起来,门后几人心思迷茫,神,是一种遥远的存在,甚至根本没人能证明神真的存在过。
听他们这么说,神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认知让林深几人看向阚清晏的眼神变得复杂。
“那你再猜猜这骨头的主人是谁。”
森白的扇面上浮动着祂熟悉的气息。
“你、你杀了叶轻绡?!”
“不仅是她,当初参与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加上你,我的仇就算报完了。”
她没有否认,也就是说,她真的杀了一个神。几人沉默了,但他们内心远不如他们面上表现出来的平静。
她究竟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
她来自哪里?
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一切都无从得知。
阚清晏左眼下那颗泪痣红得晃眼,像一滴血挂在眼角,“那么,请你去死吧。”
语气森然,浑身荡漾开恐怖的威压,黑雾将她包裹其中,宛如开在荒凉之地的幽冥之花,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她还是祂更恐怖。
磅礴灵力凝聚成万千利刃,穿过祂的神魂,出现一个个窟窿,乌黑的液体便从那些孔洞中涌出,恶臭漫天。
强大、自负又自以为是的神啊,祂始终没想通,一个灵族怎么会去帮助普通人,怎么有那么强大到碾压一个神的力量,祂甚至毫无招架之力。
阚清晏冷眼看祂消散在空中,直到祂完全消失。
“轰”的一声,身体内一道屏障轰然破裂。一直被压制的毒素得到释放,反扑力度前所未有,在血液和筋脉奔涌蔓延,试图控制她的灵府。
保护第三病栋的灵力猛然收回,整座建筑晃了两下。
那股令人舒服的气息消失,接着地动了几下,他们意识到阚清晏情况有些不对劲。
赵空青挥刀劈开了门,几人拥了上去。
只见那挺立的身躯“彭”的跪倒在地,她已经闻不到漫天的臭气,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耳边传来隐约的询问。
有人将她捞进怀里,可她看不清是谁。
“快,要送她去医院!”
“我去开车。”是赵空青的声音。
哗哗哗——
天台蓄积的液体顺着打斗时造成的裂缝往下流淌,听到隐约的水流声,阚清晏强撑着坐了起来。
“不……先、先去疏散病人……”她现在的状况连说句话都很费力。
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
阚清晏抬起手,竟凭空变出一根人参须,手和想法分家似的喂了半天,好不容易喂到嘴里,堪堪压下几分毒性。
“楼要塌了,”她看不见自已抓住谁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快去救人。”
病人们在楼道中缓缓醒来,恐慌的吵嚷声在病栋各个地方响起。
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奔下楼去,这时救援也到了,自下而上疏散人群。
“不用管我,我自已可以。”阚清晏推开搀扶她的人,摇摇晃晃跨进了门。
林深再次搀上她的胳膊,“你是伤员,我先送你下去。”
阚清晏听不见这人在说什么,只感觉到自已变轻了,她被背了起来。
林深第一次和她离得这么近,可他没功夫想些有的没的,满心都是阚清晏虚弱的样子,只想快点把人送去医院。
突然,在一个拐角处,窜出一个瘦弱的少女。
少女稚嫩的脸上满是执着,挡住了林深的去路,目光却落在林深后面。
“是你杀了严颜姐,”她肯定地说,“她不该死的,她是受害者,受害者凭什么还要再死一次?!”
林深对这个耽误时间的少女没什么好感,他冷声道:“不管严颜受到什么伤害,说句不该说的,杀光害死她的人之后,就该收手,可她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法不容情。”
冰冷的话语回荡在少女耳边,只觉得冲击了她的三观。
少女不肯让他们走,还想上手,林深有些头疼,这种人最难缠,他又不可能动手。
林深拍了拍阚清晏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下来站一下。”
刚站稳,建筑开始倾斜。
目之所及,大开的房间内,桌椅、床铺向倾斜的一方滑落,电视机插头被重力生生扯掉,炸出火花 与窗户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乒乒乓乓。
噼里啪啦。
到处是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