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航的船舶上,叶慕澄依旧是坐在船头前吹着微咸的海风,她来回晃荡着白玉般的双腿,脸上洋溢起惬意的笑容。
萧墨染坐在她旁边,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挺喜欢梦幽岛的,怎么不多待会?”
“我倒是想,”叶慕澄双手一摊,语气略显无奈,“只不过那背后主使的事还在调查,我想先回去看看有没有收获,而且这几天长老们呈上来的事务我还没有看,得回去处理。”
他若有所思盯着她看:“追查那人的事情急不得,你尽力就行。”
“至于长老们呈的事务,你忙碌之时交给叶司珩处理即可,用不着一直都过度操劳,这流吟族总不能除了你之外就没有有用之人了。”
叶慕澄轻轻一笑,对上他深沉的目光,玩笑道:“魔尊大人,你这是在教我躲懒啊?”
“本尊是让你好好休息。”他纠正道。
她转而望向无边无际的海洋:“可我好歹是流吟之主,肩上的担子总归是比他人要重一点,也不能总是休息,是吧?”
“流吟之主又如何?”萧墨染盯着她看,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按人间的年纪来算,你只是个刚成年的少女罢了,寻常姑娘家的玩乐,你是半点都未曾体验过。”
这些年来,叶慕澄作为流吟之主,所肩负的责任无比沉重。
她不仅需要时刻警惕族内是否存在内忧外患,还要时常梳理长老们呈报的各种事务,甚至亲自前往外界应对突发状况。
形势严峻的话尚可理解,可若是连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需要她亲自操办的话,那萧墨染实在难以容忍。
他们难道是一群废物吗?连这点处理事务的自觉都没有。
听着萧墨染这番话,叶慕澄眼眸微微睁大,心里少见的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其实除了叶司珩外,基本很少会有人跟她说这些,他们只会觉得,她是流吟之主,是引领流吟族走向更好未来的希望,这些事情都是她必须要承担的。
至于她累不累,有没有休息,谁又会真心在意呢?他们只会责怪自已没有做到最好罢了。
不过对于这点,叶慕澄肆意惯了,从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平常谁若是敢在她面前嚼这些舌根,那她自然不介意让他们感受一下何为折磨。
只是眼下萧墨染居然主动在这件事上关心起了她的感受,倒是让叶慕澄心里莫名有点小开心。
看到少女一双撩人的狐狸眼弯得像个月牙儿似的,萧墨染神色微愣:“你笑什么?”
“这不是见魔尊大人关心起了我,心里高兴么。”她坦荡回答。
萧墨染只当她是又一次的打趣,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温度,叶慕澄低垂着眉眼不由得陷入沉思。
好像不知从哪一刻起开始,萧墨染与她之间的关系似乎就开始渐渐拉近了。
现在,貌似已经不是那么单纯的契约关系了?
-
经过了长途跋涉,叶慕澄总算是再次回到了北冥。
只是当她一如既往穿过幽静长廊想要回到寝殿时,却迎面撞见了从另一边匆匆赶路而来的叶司珩。
他那模样瞧着万分焦急,似是出了格外紧急的事情。
叶慕澄一愣:“出什么事了?”
“阿姐,你快跟我来!”
他一把攥住叶慕澄的手腕,拉着她一路往幻笙殿的位置赶去。
见状,叶慕澄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幻笙殿向来都是只有在商量重要事务才会去的地方,莫非是这几日族中又出了突如其来的变故?
然而叶慕澄来到偌大的殿堂时,却是骤然傻眼了。
只见除了汐语以及零星几位长老之外,有将近四分之一的殿内,皆是被诸多整齐摆放着的深红色木箱所占据。
木箱之上,还分别用细长的红绸带绑成一朵艳丽的花朵,犹如点睛之笔,格外醒目。
聘礼?!
叶慕澄陷入深深的沉思。
这是给谁的?
她下意识将疑惑的目光投到叶司珩身上,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询问:“阿珩,你莫不是要去哪位名门闺秀家入赘?”
叶司珩眼皮一跳,气恼得暴跳如雷:“我还想问阿姐你是不是去外面沾惹了什么花草!”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叶慕澄一脸莫名其妙。
一直静静候在一旁的汐语适宜开口道:“主上,这些是弑剑庄的少庄主楚暮川先前亲自带人送上门来的,说是作为迎娶您的聘礼。”
“?”叶慕澄怀疑自已听错了。
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谁送的?”
“楚暮川。”汐语淡淡回答。
“……?”
他有毛病?
想到那个温文尔雅的伪君子,叶慕澄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虽然她之前还觉得像楚暮川那样阴晴不定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但给她下聘礼这事,属实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这人又想搞什么名堂?
叶慕澄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当机立断道:“给本主退回去。”
一旁的孟长老面色一变,迟疑道:“主上,弑剑庄在修真界也是格外显赫强大的仙门,楚暮川若是迎娶了您,岂不是更能让我流吟族壮大起来。”
叶慕澄冷冷一笑:“楚暮川的心机之深,孟长老想必不会不清楚吧,与他那样的人牵扯颇深,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她叶慕澄还没有无能到要靠联姻来保护自已的族人。
叶司珩点头附和:“就是,那楚暮川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妄想娶我阿姐,白日做梦。”
孟长老自知理亏,只得闭上嘴不再言语。
汐语看看身后成堆的聘礼,又再度看向叶慕澄,唇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主上,楚暮川先前还说,若是您将这次的聘礼退回去了,他改日还是会再登门下聘。”
叶司珩气愤道:“这少庄主这么不要脸?”
叶慕澄简直要被楚暮川这番迷之操作给气笑了,只可惜,她并不吃他死缠烂打这一套。
“先派人给聘礼退回去,若是他不要的话那就直接扔他弑剑庄门口,而他若是想再度登门下聘,那就直接把他挡在结界外面冻死去!”
她冷冷扫向四处站着的长老们,直言道:“若是诸位长老还有异议的话,那就都给本主烂在肚子里,这个聘礼,本主退定了!”
-
魔宫。
萧墨染风尘仆仆的回到寝殿内,还没坐热椅子,离渊就一脸复杂地走了进来。
萧墨染倒是习以为常,拿起桌案上的奏折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
离渊在心里默默为自已捏了一把汗,才迟疑着汇报道:“尊上,根据您先前派人监视弑剑庄的探子来报,您不在的这几日,楚暮川准备了近百台聘礼送往北冥,说是要迎娶流吟之主。”
萧墨染身子一顿,一双幽暗的眸子骤然抬起,带着如坠冰窟的寒意。
他死死盯着离渊,沉声开口:“那叶慕澄是作何打算?”
感受到魔尊那散发着的仿佛要吃人的恐怖气场,离渊汗颜。
心细如发的他其实早就察觉到自家的魔尊陛下对叶慕澄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如今看来果真不是他的错觉。
离渊略显无奈:“尊上,你莫不是忘了,自从叶姑娘从暗夜杀境回来后,你就将派去的人都收回来了。”
萧墨染面色阴沉到极点,噌的一下站起身,而后他不顾离渊的劝阻,匆匆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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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完众人将聘礼一件件的抬走后,叶慕澄只觉得无比心累。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而且那楚暮川也真的是有毛病,前段时间两人明明还差点要进行生死搏斗,如今又莫名其妙给她送一堆聘礼。
她就没见过这种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人。
叶慕澄大步流星地朝自已的寝殿走去,正推开殿门时,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凛冽之意。
有人?
下一瞬,推开殿门的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攥住,叶慕澄正欲给那人致命一击,然而那道本该陌生的气息却骤然间变得熟悉起来。
她一阵错愕,还未来得及从这气息变化中反应过来,就被那股强势的力道拽进殿内。
恍惚间,脊背被人抵在冰凉的墙面上,双手也一同被禁锢在身侧两边,叶慕澄定睛一看,就见到不久前刚分别的萧墨染此刻正实实在在的出现于自已眼前。
男人气场冷沉,身上还带着寒冬的凛冽气息,像是刚从外界赶来不久。
而此刻,他的面色犹如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得可怕,声音也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霜:“你和楚暮川,是什么关系?”
“?”
叶慕澄属实没想到他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事。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无奈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一字一句道:“毫无关系。”
他追问道:“毫无关系的人会登门给你下聘礼?”
叶慕澄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她这油然而生的,红杏出墙被当场捉住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不对,肯定是错觉。
叶慕澄极速运转着自已的大脑,联想到之前楚暮川喊出的那声“昭雪”,她似是猜出什么,随即试探着出口。
“许是因为,我与他很早之前有过一点渊源?”
这话本该是她真心实意的一番解释,然而萧墨染听完后不知为何,眼里的寒意竟愈发强烈。
叶慕澄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男人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原来还是老相好啊。”
叶慕澄:“……”
挂在腰间的幻音默默为自家主人捏了一把汗。
主人你还是别解释了,你这还越描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