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粉色的樱花花瓣如雪花般飘扬落下。
叶慕澄望着那樱花树下紧紧合葬在一起的两块崭新墓碑,缓缓走上前去。
离得近了,她便看到那两块厚重的石碑上被分别雕刻出几个锋利的大字。
——父亲叶瑾南之墓。
——母亲白锦念之墓。
她蹲下身,将手中捧着的两束鲜花一一摆放至墓碑前,紧接着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上雕刻的名字,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
“抱歉,爹,娘,”叶慕澄眼眶通红,颤抖着嗓音缓缓出口,“是我们来晚了,这么多年才接你们回家。”
“不过你们放心,如今我与阿珩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庇佑流吟族,你们再也不用在外面受苦了。”
叶司珩跟在她身侧,也蹲下身,沉默着摆上几盘小菜和两壶仙酿。
做完这一切,他捧起仙酿,将其尽数倾洒在墓碑前:“爹,娘,我让人做了上好的仙酿,可好喝了,你们快尝尝,”他想起什么,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不过爹可不能多喝,若是又喝的烂醉如泥,指不定又要被娘挨训两句了。”
他盘腿坐在墓碑前,仰头往嘴里狂灌一口仙酿,随即又笑道:“对了,阿姐现在可厉害了,已经继承了爹的衣钵成为了流吟之主,她现在只需要抬抬手,那些妄想动流吟族的老东西就得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叶慕澄无声扯了扯嘴角,沉默着往地上一坐。
她环抱着双腿,低头抵在膝盖上,聆听着叶司珩滔滔不绝讲述这些年来发生的诸般事宜,她仿佛又透过无数光阴,看到百年前尚未发生变故的那段静谧时光。
那时的他们似乎也是如现在一般,围坐在花瓣纷飞的樱花树下,笑意盈盈地讨论着各类趣事,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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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已是黄昏。
灿漫的光辉倾洒而下,叶慕澄回到屋内,招来暗卫让其汇报着这近日的情况。
暗卫思忖片刻,想到记忆中那个慵懒狠戾的叶司珩,还是选择将其隐瞒:“这几日轩月宗并没有什么动静,流吟族的长老亦是如此。”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叶慕澄摩挲着下颔暗自思考,莫非是她太高看那些老家伙了?竟胆小到连这大好时机都不敢动手。
她身子一歪倚靠在美人榻上,捧起摆放一旁的热茶轻抿一口。
想到如今被夺舍了的林舒晚,她眸光蔓上几分寒意,吩咐道:
“你去多派些人调查下清冷宫的林舒晚,将她这些年来所接触过的人或事都查个彻彻底底,一旦查出有怪异的举动就汇报给本主,别被人发现了。”
既是被夺舍,那自会有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刻,叶慕澄如今有伤在身不便前去一探究竟,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先探探那人的底细。
她倒要看看这人借着林舒晚的身体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吩咐暗卫退下后,叶慕澄又想起弑剑庄那还需要她亲自走一趟。
不过她并不急于这一时。
当初楚暮川就敢明目张胆的拿流吟族威胁她做事,此刻若是就这么冒然闯入,定会再次被他用当年事情的真相要挟。
而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要挟的滋味,不管是谁,都别想妄图掌控她。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依照约定替他办事,以他那深沉腹黑的性格来看,也未必会选择告诉她的实情。
双方皆非单纯善良之辈,谁又能确保对方不会耍弄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呢?
天色渐暗,叶慕澄斜倚在窗棂旁,大半张姣好的面容缓缓没入夜色之中。
她沉思良久,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应对之策,无声地勾了勾唇,眼底的玩味犹如深不见底的十月寒潭,让人难以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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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魔宫内。
魔域并没有昼夜的概念,一直都是永无止境的深浓夜色,清冷安静的殿堂内,萧墨染一如既往地待在书案前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物。
桌上的琉璃灯通透明亮,为他冷峻的下颔线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似是觉得有些疲惫,他合上卷轴,揉了揉眉心。
殿外倏地传来熟悉的清脆铃声,萧墨染揉眉心的手忽然一顿,转而向声源处投去目光。
果真就看到了他心中所想的少女。
她一袭红艳纱裙罩体,柔顺的青丝如瀑至腰,细长的红色丝带系在墨发上随风扬起,远远一看,活像个勾魂摄魄的妖精。
叶慕澄朝着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笑意散漫而戏谑:“魔尊大人,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
萧墨染神色微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你来做什么?”
叶慕澄大步走到书案另一边坐下,白皙的手臂搭在上面撑着双颊,笑吟吟道:“自然是想找魔尊大人要一样东西了。”
“你想要什么?”他问道。
叶慕澄轻启朱唇,缓缓说了一个名字。
萧墨染若有所思:“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少女并未回答,只是说道:“你放心,我不白要你的东西,作为交换,你想要办什么事或者需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搞定。”
不同于阴险狡诈的楚暮川,叶慕澄对萧墨染的人品还是较为相信的,毕竟他们相识多年,再加上还有契约在身,她并不觉得他会耍些没必要的诡计。
萧墨染幽幽道:“你在暗夜杀境欠本尊的人情都还未还,现在就想着再欠一个了?”
她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反正我人现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了,还能跑了不成,说吧,魔尊大人有什么要求?”
萧墨染并未说什么,只是将这个问题抛给她:“你觉得本尊需要什么?”
叶慕澄一愣,这倒是把她给问住了。
如今魔域如日中天,令修真界忌惮不已,而魔尊不仅手握无数天材地宝,更是有着翻云覆雨的强大威能,他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叶慕澄左思右想,回忆起方才在殿外离渊说的那些话时,灵光一闪。
“方才离渊说魔尊大人经常孤身一人,寂寞得很,”她打量了一眼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已的男人,犹疑半晌试探着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帮你找几个合你心意的美人纳为妃妾可好?”
闻言,萧墨染眸色一沉,眼底的温度转瞬降至冰点。
“叶慕澄,”他沉声开口,声线犹如冰山一角透着凛冽的寒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触及他好似要迸射出冰刀子的目光,叶慕澄就猜到自已多半是说错话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不久前她还联合萧墨染一起演戏拒绝了爱慕者的追求,现在再提出帮他纳妃娶妾多不好。
叶慕澄清清嗓子,赶忙改口道:“玩笑话罢了,魔尊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萧墨染依旧面色阴沉,他屈指敲了敲身前的书案,语气冷飕飕的:“坐过来。”
“行行行。”
叶慕澄站起身,绕过书案坐在他身侧。
她刚一坐下,身形高大健硕的男人就朝她倾身而来。
叶慕澄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他一手抚上她白皙的脸蛋,将自已的脸凑了过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叶慕澄身子僵住,愣愣地盯着面前逐渐被放大那张脸。
这一幕何其熟悉,即便当时叶慕澄被捂住双眼,也能瞬间感觉到不对劲。
猜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她颤了颤瞳孔,心里再度涌现几分慌乱,刚想说些什么,脸颊处却突然传来被拉扯的感觉。
萧墨染面无表情扯了扯她的脸,言简意赅道:“给本尊磨墨去。”
“啊?”
见她呆愣在原地,萧墨染屈起手腕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又捏了捏她柔软的脸,浅淡一笑:“怎么,你莫不是在期待本尊做些什么?”
叶慕澄回过神来,一把拍开他的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她算是明白了,这男人肯定是在报复她刚刚想给他娶妻纳妾这事,不娶就不娶,还故意做这种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的举动来看她笑话。
幼稚!
叶慕澄冷哼一声,拿起墨条开始在砚台上磨墨。
屋内寂静下来,只偶尔响起微小的磨墨声。
磨着磨着,叶慕澄也渐渐冷静下来。
方才萧墨染那番举动虽然让人误会,但又让她借此回忆起了暗夜杀境中,那个轻柔至极的吻。
他后来既然能如此轻松的直接将魔丹从她体内取回来,那为何给她的时候又偏偏非得这么做。
总不能是喜欢她吧?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叶慕澄心里就猛地一激灵,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不能吧……?
近些年她都是送完一瓶血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与他根本没有过多的交集,他哪有机会喜欢上她啊?
难道是更久以前?
嘶……
叶慕澄略微艰难地在脑海中搜索着悠久的记忆,然而根本想不起半点。
她索性直接放弃回忆。
算了,估计只是她想太多了,这些年来两人一直以来都是稳稳当当的契约关系,谈何情爱一事。
眼见砚台上的墨已经磨好了,叶慕澄放好墨条,将砚台推至萧墨染的手边。
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萧墨染放下卷轴,自手中凭空变出一枚白玉扳指抛给她。
叶慕澄垂眸看着那色泽莹润的扳指,有些诧异地问他:“就这么给我了?”
萧墨染漫不经心看她一眼:“想多了,等你忙完回来,本尊过些时日会带你去别的地方处理一些事。”
他知道叶慕澄一直都想尽快查明当年的真相,自然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耽搁她太久。
叶慕澄倒没意见,道完谢后就化作一抹血色流光转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