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慌乱无措的幻音触及到这一幕时,已经被震惊得不知所措。
叶慕澄亦是如此。
唇瓣处传来的温热触感极其醒目,好似一道酥麻的电流贯穿全身,令她心神恍惚。
她呼吸滞了滞,还未反应过来此刻的情况时,一道幽冷的气息便顺着她的喉间滑入体内。
旋即一股异样的感觉自体内流淌,叶慕澄眉头微动,探查到体内流动的气息来源时,她不由得愣住。
是萧墨染的内丹……
她能清晰的感觉得到那内丹自她体内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森寒魔气,正试图将那道来历不明的阵法撕裂开来。
与此同时,萧墨染松开她的唇,拇指来回摩挲着她的脸颊,嗓音低哑:“本尊的内丹会污染你的仙根,所以会有点难受,你且忍着点。”
叶慕澄后知后觉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抬手拨开遮盖住眼睛的手掌。
触及萧墨染近在咫尺的面容时,叶慕澄下意识就想起方才那来自唇瓣上的温热触感,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不待她多想,体内传来的各种疼痛就迫使她再度吐出一口血水。
萧墨染眉头一皱,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
叶慕澄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处,感受到体内魔气不断冲撞在法阵上,她冷汗直冒,疼得不自觉抓紧他的衣袖。
就这么昏昏沉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她才觉得身子一轻,原本凶猛波涛的灵力也再度归于平静。
阵法破碎,体内的流吟血脉也随之回到半沉睡的状态。
眸中血色逐渐褪去,叶慕澄如释重负地长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差点没把她给痛死。
“解决了?”萧墨染捧起她毫无血色的脸蛋,将她凌乱的碎发别至耳后。
叶慕澄并未过多在意他的举动,只是没什么力气地应了一声。
萧墨染的指腹擦拭掉她额前的薄汗,情绪浅淡地说:“既然如此,本尊便将内丹收回来了。”
话音刚落,叶慕澄身子一顿,瞪圆了眸子与他面面相觑。
怎么个收法?
想到那蜻蜓点水般的吻,她呆愣地眨了眨眼。
似乎是看出少女的想法,萧墨染眉梢一扬,在她满是错愕的目光中引导着内丹化为一缕黑气从她喉间飘出,而后融入自已体内。
叶慕澄:“?”
就这么简单?
那他刚刚还……
她晃了晃神,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无意间扯自已受伤的筋脉又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动用流吟血脉对身体的负荷太大了,叶慕澄即便不用法术探查也大致知晓自已的身体是个怎样的状况。
不仅筋脉断了好几处,就连内脏和肋骨也受到了不小的危害。
再加上萧墨染的内丹污染,她的仙根已然开始变得浑浊,若是不尽快处理的话很容易导致她走火入魔。
叶慕澄侧头扫视了周遭一眼,原本张牙舞爪的邪物此刻已经被大卸八块躺在地上,应该是萧墨染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都处理干净了。
她思忖半晌,将幻音化为铃铛的形态挂在腰间,而后在萧墨染的搀扶下缓缓走向静静躺着的两具惨白的尸骨。
叶慕澄呼吸微颤,忍住疼痛蹲下身来。
有着先前的教训在身,她这一回并没有再莽撞的直接触碰尸骨,而是先用仙力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遍。
确认安全后,叶慕澄才沉默着轻轻拂去头骨处的漫漫尘埃。
空洞洞的头骨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叶慕澄却并不害怕,反倒还动作轻柔地抚摸上那森然头骨,似是想描绘出死者生前的模样。
一百年了……她终于能带他们回家了。
她眼眶微红,心中在这一刻好似有千言万语般想对着它们一一诉说。
但想到自已还有伤在身,她并没有追忆太久,轻叹一声便自手中召出乾坤袋将尸骨存储进去。
正准备起身离开时,一直被尸骨遮挡住的半张残缺羊皮纸却是毫无预料的暴露在她视线之中。
叶慕澄瞳孔骤缩,像是发现什么线索似地一把捡起那张羊皮纸仔细打量起来。
即便被岁月侵蚀了大半痕迹,叶慕澄依旧能从这灰扑扑的纸张上认出那只剩半边的剑形印记。
她危险的眯了眯眼。
弑剑庄……
几乎是下一瞬间,楚暮川那胸有成竹的话语便清晰回荡在叶慕澄脑海中。
“楚某相信,您定会回来找楚某的。”
叶慕澄眼里蕴出大片怒火,凌厉的目光似是能将羊皮纸撕成无数碎片。
莫非楚暮川早就知晓她会因为这事回去找他,难道她父母就是被弑剑庄的人所杀害的?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头就被叶慕澄否定了。
他弑剑庄虽然不容小觑,却还没这天大的本事,但叶慕澄可以确定的是,那楚暮川绝对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否则也就不会留下那样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她将手中的羊皮纸也放进乾坤袋,转而与萧墨染一并离开了这疑点重重的暗夜杀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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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红的余晖在云边翻滚,勾勒出灿漫的霞光,瞧上去隐隐泛着柔意。
叶慕澄俩人刚出来时,便瞧见漫天的飞雪带着金灿灿的暖意纷纷扬扬落下,脚下贫瘠的土地已被初雪覆盖,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晚风瑟瑟,空气中都带上些许独属冬日的寒意,见四下无人,萧墨染撤下身上的披风默不作声盖在叶慕澄纤瘦的身上。
她先是一愣,旋即挑逗道:“没想到魔尊大人还有这么体贴人的一面。”
萧墨染淡淡瞥她一眼,俯身替她系好披风带子:“还有闲情打趣本尊,莫不是身上的伤不痛了?”
“那肯定痛啊,”叶慕澄扯出一抹苦笑,旋即往另一边走去,“不说了,我先回北冥疗伤了。”
萧墨染眉目微动,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你如今身受重伤,冒然回去的话容易被图谋不轨的长老借机针对,不如先跟本尊回魔宫。”
叶慕澄微微思忖,发现他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她先前要前往暗夜杀境的时候就发现部分长老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虽说有叶司珩盯着,他们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她也拿不准流吟族内此刻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她现在可是浑身都痛得要命,只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先养伤,可不想一回去就拖着近乎残废的身体面对那些杂七杂八的乱事。
只是……
叶慕澄心中纠结,她父母的尸骨还等着她送回去好好安葬。
似是看出她的顾虑,萧墨染出声道:“你若是担心你父母的尸骨,一会本尊会替你转交给叶司珩。”
眼见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慕澄自然不会拒绝,便点点头笑道:“那就麻烦魔尊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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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当空,在浓墨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骇人。
魔宫内,幽廊外的草木开得翠绿繁茂,隐有清新的花香窜入鼻腔,叶慕澄亦步亦趋跟在萧墨染身后,最终停留在了一间雅致靡丽的偏殿前。
置于殿门上方的黑色牌匾上刻着笔锋犀利的几个大字:长倾殿。
他侧头看她,语调平淡:“你这些时日暂且先住这里,一会本尊会命离渊送些有助于你恢复的仙丹灵药过来。”
叶慕澄点点头,将乾坤袋交予他后转身走进了长倾殿内。
枝头繁花开得娇艳欲滴,随着微风摇晃不定,离开长倾殿后,萧墨染兀自穿过幽静的林荫小道,掀起鱼纹玄袍的衣袂一阵翻飞。
他先是找到离渊让其准备药材去送给叶慕澄,而后才离开魔域,迎着凛冽的寒风往北冥的方向赶去。
落雪纷纷,一路上的空气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可偏偏流吟族所生活的空间却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这里四季如春,骄阳明媚,簇簇繁花灼若朝霞,给人一种世外桃源般的祥和错觉。
烈日剥开厚厚云层,投射下几束灿光,为娇花嫩柳增添了几分明艳的生机。
以萧墨染的实力,想要无声潜入流吟族的结界并非什么难事,他隐去身形,很快在大街小巷间迅疾穿梭着。
等找到叶司珩的时候,他正一动不动地站在繁花飘落的樱花树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察觉到萧墨染靠近的气息时,叶司珩似是有些出乎意料,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看向他藏匿身形的地方。
他勾唇一笑,眼里沾染上几分玩味:“真是稀客啊,堂堂魔尊竟也会屈尊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萧墨染并不打算理会他的嘲讽,显露身形后径直将乾坤袋抛向他。
“这是叶慕澄从暗夜杀境带回来的,里面装着你父母的尸骨,去安葬了吧。”
叶司珩瞳孔猛颤,愣愣盯着手中的乾坤袋,这确实是阿姐的东西,但为何会落在了魔尊手中?
他面色一变,目光危险地看向萧墨染,眼里杀意毕现:“你把阿姐怎么了?”
“没怎么样,”萧墨染冷冷道,“她只是在暗夜杀境受了点伤,现在在本尊那休养一阵罢了,毕竟你族中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她自是不好回来养伤。”
叶司珩狐疑地盯着身前的男人,似是在辨别这番话的真伪。
对于这番说辞,他其实并不相信,毕竟仙魔两界的关系一向势如水火,而且这个魔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阿姐又怎会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阿姐的乾坤袋又摆在眼前,他就算再怎么不想相信也无计可施。
萧墨染并不在意叶司珩到底信不信,他只是受叶慕澄之托来送个乾坤袋罢了,仅此而已。
如今东西送到了,萧墨染自然不会多待,他转过身,化为一抹玄色流光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