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隐去,天际只余下最后一抹残霞,古宅外的大雨仍在滂沱而下。雨水仿佛无尽的珠帘,从天幕垂落,朦胧了视野,仿佛将这片天地隔绝成一个独立的世界。古宅的轮廓隐约在水雾中若隐若现,苍翠的山峦被雨水洗刷得愈发青黛,树木在风雨中微微摇曳,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大自然的力量。青石铺就的小径上,雨滴打出阵阵涟漪,水花四溅,似乎在为这雨中的寂静添上一丝生动的乐章。
山林间,隐约可见几名斥候隐藏在浓密的枝叶中,他们的身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偶尔闪烁的目光,透露出他们的存在。远处的竹林在雨中洗尽铅华,散发出一股沁人的清香,但这些斥候却无心欣赏,紧盯着那辆缓缓驶回宅邸的马车。天亮前离开的马车此刻已返回,但跟踪它离去的同伴却杳无音讯,这让斥候们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鹿家派来的人果然不简单,”带头的斥候低声嘀咕着,脸色凝重。他从腰间取出一块腰牌,递给身边的属下,语气沉稳但透着紧迫感,“把这里的情况通传回去。”
下属接过腰牌,迅速行礼,旋即转身策马离开,马蹄声在雨声中隐约传出。大雨依旧倾盆而下,似乎无意停歇。除了这几名斥候外,山林中的其他暗哨也开始了行动。小小的宅邸,周围早已布满了各大家族的眼线,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鹿家的一举一动上,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暗藏杀机。
此时此刻,可怜刚刚结束了今日的体能训练,正大口喘着粗气,双腿酸软得几乎无法支撑。雷鹿跪在他面前,专心致志地为他按摩着抽筋的小腿,温柔的手法带来些许缓解。然而,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推门声,将二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赤鹿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宅邸,脸上和身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搏斗。她脸上的易容术已然消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看到这一幕,雷鹿不由得脸色一变,顾不上可怜,急忙起身奔向姐姐,满脸关切。
“姐姐?你没事吧?”雷鹿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焦急,手指轻轻触碰着赤鹿的伤处。
“我没事!”赤鹿语气冷淡,带着一丝厌烦地推开了雷鹿的手,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在可怜身上,径直走向了内室,去向金万卷汇报情况。
金万卷看到赤鹿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和斥候动手了?”
赤鹿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坦然回应道:“入城后,本来已经顺利甩掉了他们,但在黑市那边又被盯上了,应该是有人在黑市倒卖情报。”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敢在他们的监视下继续留在黑市,打算尽快离开,结果却被那里的地痞纠缠。显然是那些斥候故意试探我,我不敢轻易动手,只能挨了一顿打。”
赤鹿的话虽显得平淡,但却充满了无奈。雷鹿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杀意骤然迸发。这种凌厉的气势令可怜不禁回忆起初次见到雷鹿时的情景,那时她与夜魔搏斗,毫无畏惧,展现出极为可怕的战斗力。然而,自从他苏醒后,雷鹿一直以温柔的一面示人,几乎让他忘记了她是一个顶尖的战士。
“之后,我离开了黑市,但那些斥候仍旧尾随不舍,迫不得已,我只能用迷药迷倒他们,才得以赶回。”赤鹿的声音中透出几分懊恼,她不仅没能成功采购到术谱,还险些暴露了出行目的。
金万卷听完赤鹿的汇报,眉头紧锁,心中愈发沉重。龙都内的局势显然比预想中更加混乱,各大家族早已在城中布下重重眼线,他们今后无论要做什么,都将步步维艰。
“也罢,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妥善之法,先好好教导武术,至于咒术之事,从长计议吧。”金万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显然他对此次行动的结果十分不满。他的目光不由得在赤鹿和雷鹿之间徘徊,心中暗自思忖,如果当初派雷鹿进城,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般地步。赤鹿毕竟有旧疾,行动上难免受到限制,而雷鹿的身手更加灵活矫健,也许会更合适。
赤鹿低着头,默默听完金万卷的话,随后缓缓转身,向可怜走去。她原本眼中流露出的歉意瞬间被愤怒取代,但可怜却在她的眼角隐约看到了闪烁的泪痕,心中不由得一紧。
“姐姐,你带公子去泡药浴吧。”雷鹿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伸手拉住正欲离去的赤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交代完后,雷鹿便转身走向了大门,仿佛有某种决心在胸中燃起。
金万卷见状,眉头紧锁,本想开口阻止雷鹿的行动,但转念一想,如今龙都局势复杂,对方都已如此嚣张,若不稍作反击,恐怕今后更加寸步难行。与其被动受制,不如让雷鹿去出一口恶气,也好震慑敌人。
宅子外围,巨大的雷电之声轰然作响,震耳欲聋,仿佛天空被撕裂开来。雷电的光芒划破夜空,照亮了大雨中模糊的山林。伴随着这令人心悸的雷鸣,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惨叫声被雨水冲刷着,显得格外凄厉和无助。
这些惨叫声与雷电的轰鸣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在宣泄怒火,整个山林都被笼罩在一股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之中。
浴室内,氤氲的蒸汽弥漫在空气中,赤鹿正默默伺候着可怜泡在药浴中。她的脸色依旧沉郁,眉宇间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嘴唇紧抿着,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已的情绪。可怜察觉到她的不安,试图缓和气氛,便率先开口问道:“伤口疼吗?”
赤鹿却不领情,毫不留情地骂道:“啰嗦!想要埋怨我就直说,别假惺惺地看我笑话!我知道你很失望!我没能给你弄来术谱!”
可怜还在解释:“那种事,我怎么会怪你!你也不想……”然而赤鹿却冷冷地打断了他,“如果是雷鹿去,一定会顺利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听到这话,可怜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和怜惜:“赤鹿,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总是甩我脸色,是不是在讨厌我。可直到今天,我才开始明白,你厌恶的,讨厌的,气愤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已。”
赤鹿不再说话,眼神复杂地看着浴池中的可怜,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挣扎。
可怜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脚踝的伤是怎么回事,但我看得出,这个旧疾让你对自已产生了怀疑。你总是想要证明自已,害怕被区别对待,害怕我们厚此薄彼。每当你觉得自已不够优秀的时候,你就开始怨恨和厌恶自已,然后把这种情绪宣泄到别人头上。”
可怜的话语仿佛击中了赤鹿心中的痛点,但她却没有承认,依旧用犀利的语气反驳道:“有聊天的功夫,不如好好练习呼吸之法!”虽然赤鹿的话依旧尖锐,但她眼神中的愤怒却已然消退。
忽然,在赤鹿话音结束的当下,她的手直接伸进了浴池中,用手指抵住了可怜的丹田,并开始用力揉搓,同时凑近可怜的耳边,低语传授呼吸法的玄妙之处。然而这近乎挑逗的行为让可怜的心绪更加难以平复。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赤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用言语刺穿可怜的心防,“我才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雷鹿更加不是!”话音刚落,赤鹿的火弦震动,她的法术瞬间加热了药浴,滚烫的水温让可怜哇哇大叫。
宅子的客厅里,昏黄的灯光洒在古朴的木桌上,金万卷静静地坐在一旁,眉头紧锁。他的目光落在跪在自已面前,正在请罪的雷鹿身上,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此时,赤鹿那边传来可怜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无助,穿透了夜的宁静,回荡在整个宅子里。金万卷听着这一切,心中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心里暗自叹息:“这几个,全都是不省心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