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七和柳思月为庆贺洪前辈与儿子团聚,也为感谢济泽当年救命之恩,当晚特意在后院设了一桌酒菜,为他们一家接风。
此时清风明月,院内还挂了几盏花灯,更是温馨热闹。
今日由洪前辈做首位,长桌左侧是余七和柳思月,右侧是洪林、济泽与济帆。
菜式很丰富,除了老板娘拿手的烤肉、馍饼外,还有烤黄鱼、蒸螃蟹、烧鸡、糕点三盘、时令蔬菜两盘,桑葚酒一坛、每人面前另有一盅海鲜汤......
“今日的菜式,倒比当年丰富。”济泽笑叹。
柳思月嘴角微微一笑:“当年烤肉与馍饼,也是我刚从轵邑城学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济泽与洪林,“那时,我只爱吃烤肉上最嫩的一处,馍饼也只吃里芯。”
她轻叹一句:“十年了,我也趁店里不忙时,多学了几样菜。今日有幸能让大伙尝到,便没白学。一会可要好好尝尝,看看我有没有吹牛?”
济泽点点头:“那真是我们的口福。”
思月摆好碗筷,不经意问道:“济泽与洪林,可定了亲事?”
济泽不明所以,微微看向洪林,只听他接过话来:“待我们回轵邑城安顿好,再攒些钱,便娶她过门。”
“那可要先恭喜二位,到时定好了婚期,别忘了给我们下张帖子。”余七一边帮着思月,一边观察几人,“我夫妻一定会,备上大礼到场祝贺。”
今日余七一袭青衣,身姿挺拔,头戴玉冠,腰间挂了一枚碧绿的玉佩,气质清雅。他夫人柳思月,特意穿了件粉紫新衣,淡淡红妆,更显白净清秀,楚楚可怜。洪林与济泽相反,样貌和衣饰都十分普通。
大家坐定,刚拿起竹筷,又见他端起酒杯,万分感慨:
“在下往日旧病难医,寿数不长。我夫妻穷尽办法,也无力回天。不承想与济泽姑娘萍水相逢,一粒丹丸便挽救了这个小家。人说,大恩不言谢,我们夫妻只愿济泽姑娘与洪兄,早结良缘,白头偕老;祝前辈与济帆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来,我们干了此杯!”
余七说完,看一眼夫人,两人仰头喝尽。
其余几人也只得抬起酒杯,喝到见底。
美酒佳肴,推杯换盏。席间大家又边吃边聊。
济泽说道:“余兄言重了。这些年幸得六七客栈照顾舅舅,应当是我和表哥感谢二位。”
济泽洪林两人,同时端起酒杯,向余七夫妇还礼。
洪前辈看着大家其乐融融,也来了酒瘾,不仅敬了余七夫妇,也与洪林、济泽碰杯。倒是济帆一人低头大快朵颐。
“快尝尝,这海鲜汤是我的拿手菜,难得做一次。”柳思月介绍道,“不仅有海参、虾仁,还有鸡蛋、芙蓉。还加了特殊的调料,很是美味。”
几人听她如此说,都来了兴致,只有洪林微微皱眉。
这汤色金黄,浓稠适度,入口鲜香,当真十分的美味。
“思月可是加了玉红草?”济泽笑问,“这草若加多了,普通人怕是一喝不醒,像醉了酒似的,好几天才能散去。”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洪林,身子一歪,已经向她倒了过来。而济帆也倒在了长桌上。
济泽扶住洪林,扑哧轻笑:“你看,我才说呢!这一大一小都不行。”
柳思月见状,心中疑云密布,情况为何与自已想的相反?但她思及当年,嘴角很快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立马行礼:“实在抱歉!思月以为此草,对一般神妖无甚影响,未想到洪兄和济帆,竟和普通人一样。”
思月说着便伸手为洪林把脉:“还好,影响不大,睡一觉便好了。”
济泽摇摇头宽慰:“无事,表哥从小便这样。我来帮他。”
济泽提了灵力在他额上、海鲜盅里一拂,洪林便从迷迷糊糊中清醒,他看向济泽,无奈笑笑:“你看,我还是一点也沾不得。”
“无事。”济泽把小盅里的汤,重新吹了吹,递到他跟前,“再尝尝。”
“好。”他笑嘻嘻地接过,喝了几大口。
济泽随后也解了济帆和他汤盅里的药效,这孩子揉揉脑袋:“姐姐,我怎么倒想睡了?”
大伙嘴角上扬,并不说明。济泽摸摸他的小脸:“若吃饱了想睡,就先回房休息,若还没吃饱,便多留一会。”
济帆看一眼洪林,见对方并不言语:“那我还要再吃一会!”
大家见他无事,还能继续,也放下心来。
“洪兄,今日真是思月弄巧成拙,还请莫要放在心上。”她突然端起酒杯喝尽,“思月,以此赔罪。”
“无事。”他又笑嘻嘻地执起济泽的手,并不陪酒,“有泽儿在!”
“洪兄,之前在哪里高就?”余七边吃边问。
“本想早日与父亲汇合,但我又想到处闯闯。泽儿找到我时,我在轵邑城里的小买卖,刚有起色。但怕父亲久等,只好听她的,先来清水镇。”
他停顿一瞬,又接着道:“过几日,我们打算回轵邑城,叨扰这么久,惭愧!”
“洪兄太过见外,这些年,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海涵!”说着余七又敬了他父子二人一杯。
余七和夫人对视一眼,只听柳思月问道:“轵邑城?我们之前住过一段时间。跟一位好友去过街边的烤肉店,离戎氏的驴肉馆、夸父族的饭铺,味道真是一绝;也逛过侏儒族的珠宝店、花妖开的脂粉店、离戎氏的赌场和死斗场......”
济泽听着她说的每一项,回忆漫漫涌上心头,不禁感叹:“这些地方,听着就很热闹。”
洪林点点头:“这些地方确实热闹。这些年在轵邑城,我也和朋友去见识过,但时间长了,也没什么意思。往后带你游遍大荒,去海上、去雪山......你想去哪,便去哪。”
一顿饭下来,除一老一少外,各有心思。
从酉时到戌时,一桌人吃饱喝足,大家都准备回房休息。
柳思月见明月高挂,十分不舍:“过几日你们便回去了,我难得与济泽投缘,可否留下来,我们聊聊女子间的趣事?”
济泽见她相邀,便看一眼洪林:“你们先歇息,今日月色好,我也不想这么早睡。”
他点点头,摸摸她的额发,叮嘱道:“夜里凉,别太晚。”
柳思月静静地看着二人,打趣道:“真是半刻也离不开吗?”
“走了,你们慢慢聊!”洪林行个礼,终于离开。
等院中只剩下两个女子,柳思月又自顾倒了一杯酒喝,她望着这清冷的月色,声音幽幽:“济泽,可喜欢这月色?”
“嗯。”济泽看她多愁善感的模样,问道,“思月邀我留下,是不是有话说?”
她垂下眉头微微叹息:“济泽好运气,求得一心人。而我......”
“思月有余兄。”
思月嘴角涌上一抹苦笑:“余七很好。可有一个人……看海似他,看月似他......”
她伸出手腕:“你看这枚月牙,便是那个人,送我的宝贝弯弓......”思月声音低落,“我见到一个和他很相似的人,可我却不敢和他相认。因为,他有了心悦的女子。”
济泽静静地看着,等她继续,心道:果然爱过,就是不同,哪怕未见真容,也能认出。
“济泽,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双眼湿润,“他曾在海底舍命救我,每月喂我心头血,三十七年。你说我该怎么办?”
“济泽看得出,余兄很爱思月。”济泽提醒。
思月并不理会她的话,手中幻出一个大肚娃娃:“这也是他做给我的,我当初说自已无力自保,无处可去,无人相依,他都记在心里。教我射箭、给我海图、又如了我的愿,让我有人相依。”
“既如了思月的心愿,为何这样难过?”济泽不明白,既然都是自已所求,今日又何必后悔?
“原来觉着,与他有难以跨越的天堑,所以我收起自已的心,骗自已对他无意。可我知道,自已对他的感情,一日多过一日......当我醒悟之时,已经错过他的真心。可如今,他就在我身边……济泽,你说我该不该去争取?去弥补我对他的伤害?”
济泽摇摇头:“我不知道。若有人那样爱过我,那我便尊重他的决定。就像他尊重你一样,你想有力自保,他便教你射箭;你想有处可去,他便给你海图;你想有人相依过平淡日子,他便退出成全你。”
济泽伸手抹掉思月眼角的泪水:“他肯定深深地爱过思月,所以尊重你,愿意为你付出。如果思月也爱他,是不是可以让他安心?让他看到你过得幸福快乐?否则他的付出,毫无价值。”
“不过,这只是我一家之言,幸福的定义,每个人并不相同。但我可以肯定,无论是谁,都希望你得到幸福。你念念不忘的人是,余兄也是。”
思月看向济泽,终于露出笑颜:“没想到济泽,如此会安慰人。济泽这样的女子,倒让我十分好奇,你与洪兄之间的故事。”
“我与表哥,有吵有闹,平平淡淡。也没有思月这样的烦恼。”
“假若洪兄……曾经爱过其他女子,不知济泽是否计较?”思月好奇地问。
济泽看向那轮明月,又看看对面的人,认真应道:“不会。”
“为何不会?”思月不自觉地提高声量。
“若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我便不会同他一起。若他心中再无对方,我又何必计较?”济泽怜惜地看着思月,握住她的手,“只要二人心意相通,任凭是谁,也无缝可钻。只有坚定地选择彼此,方披荆斩棘,长长久久!但凡任何一方,犹豫不决,权衡利弊,这段关系,终归分道扬镳......”
思月痴痴地看着济泽,若有所思,最后问道:“济泽又是如何肯定,洪兄心中只有你一个?”
济泽捂住自已胸口:“我的心知道!”
她才说完,洪林已经从楼上拿了薄毯下来,轻轻披在她肩上:“还没聊完?昨夜没睡好,该回去了。”
济泽微微红了脸,点点头:“很快,你先去休息。不必等我。”
思月看着二人情意绵绵,心中顿时妒意满满。就在洪林转身上楼之时,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已,抓住他的手臂。
“这是?”洪林淡淡地看她一眼。
“相柳,我知道是你,你骗不了我!”思月双眼微红,“你们在演戏对不对?”
洪林摇了摇头,扯出手臂:“老板娘,看来今日喝得太多。泽儿,我们先回去休息。”
“你别走!你们都别走!”思月说完提起灵力,变幻出自已真容,“相柳,我是小夭,我是小夭。”她急切地让对方看清自已。
济泽见此,轻叹一声,退到一边坐回椅上,仿佛在看一场,与已无关的风月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