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一觉得火气已经顶到肺,迫于方念时在后座,只能不断深呼吸。
向容在电话里交代了她两件事,一是,向容多年的好友要来平城,飞机今晚10点落地,让许初一转告方时绪去机场接一趟人;二是,明天周六,向容还另外请了一堆朋友,让许初一今晚一起回方家,明天她需要在方家呆上一整天。
可许初一还没讲完第一件事,方时绪果断回了她两个字:“不去。”
许初一心想,爱去不去,可方念时提醒她看微信。
方念时:“初一姐,我哥极其讨厌周阿姨的儿子,虽然我觉得周诠哥哥人挺好的。”
许初一:“他跟人家有什么过节?”许初一瞄了眼身边脾气发得理所当然的某人。
方念时:“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哥哥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周诠哥哥来过我家一回,后来我们全家要去周阿姨家去玩,我哥都不肯去了。”
方念时:“你要不还是劝劝我哥吧,大晚上的,这么冷的天把人搁在机场等着也不太好。”
许初一收起手机,照他这速度再往前开几分钟,想去机场就要往回绕了。
“你去不去机场?”许初一耐着性子问。
“谁爱去谁去。”他仍是不屑一顾:“出了机场那么多出租车,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那你停车,我爱去,我去接,不劳烦您了。”向容亲自委托她的事,况且再怎么有过节,方时绪至少看在大人的面子上,也不该这样耍小孩子脾气。
“方念时,你没告诉她我极其讨厌周诠?”方时绪早看出这两人刚刚私底下在手机上通气,他说完将汽车开得更快。
“那至少打个电话跟人家说一声,天也挺晚的了。”许初一退一步最后劝他。
方时绪一言不发,眼见快到机场与方家的分岔口,竟又将车速放缓,接着停在路边。
许初一没曾想,这人竟然真做得出,他这么朝她甩脸色,指不定将她骂了一万遍嫌她多管闲事,再是脸皮厚的人也经不住他这么来回折腾。
“哥,机场是往右边开,10点多了,咱们快点走吧。”方念时心里发颤,她都替许初一尴尬,以前她哥跟付艺在一起时,也没见他这么死脑筋地胡闹过啊。
车内充斥着许初一愈发急促混乱的呼吸声:“方时绪,很晚了,走不走?”她恨不得踹开车门,一秒也不想再呆在车里,却还是忍住脾气再腆着脸问最后一遍,在念时面前,总归不好与他撕破脸。
方念时自是佩服许初一的好脾气,他哥这要还是得寸进尺,就活该被千刀万剐了:“初一姐,我先睡会,到了机场你再把我叫醒。”她眯上眼假寐,脑子里开始回忆她哥到底跟周诠是什么深仇大恨,感受到车子的平稳运行后,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方时绪是快到机场的最后一个红绿灯,才发现许初一哭了的。他早认识到自已过分了,可当时这张嘴就跟刹不住车一样,那些糊涂话弯都不带拐,连环车祸般惨不忍睹。搞得一路上,心思虽全在她身上,视线压根没脸往她那瞟。他见她衣袖上那一片被眼泪打湿的痕迹,细看下巴上还挂着凝住的泪滴,他看见她明明往自已这边看了眼,还是装作没他这个人的样子,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她还在不出声响地流泪,眼泪落到他心上。绿灯亮了,后面的车辆在鸣笛,他侧过身子,魔怔了般,极快地在她侧脸落下一吻,吻落在她温热的泪痕上。
“许初一,你大人有大量,给点面子,回去再找我算账,行不行?”他声音不大,穿过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却很清晰落到许初一耳中。
“我跟你没什么好算的,你以死谢罪都不够我解气。”
方时绪捕捉到她嘴角飞快闪过的一笑,右手准确握住她的左手,他的拇指不断在她的虎口处摩擦:“你话别说太满,我总有谢罪的办法能让你解气。”
方念时在后座翻了个身,许初一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猛然抽出左手,低声道:“方时绪,我发现你说的话没一句是我乐意听的。”
他竟跟着点头附和她的话:“许初一,我发现你觉悟不错啊,确实,说得多不如做得多。”
……
周诠和周青园母子,是许初一和方念时接到的,方时绪不肯下车,许初一懒得再问他第二遍便随他了。
许初一第一眼见周诠,单从外貌来看,这人一股子扑面而来的刻板印象里的艺术家气质,长头发,留着胡子,戴着黑色大墨镜,全身她理解不了的时尚搭配。周青园保养得很好,念时向许初一解释,她这次来是想在平城搞她的服装店分店。但、、说到底,其实是,周诠的工作室要换到平城来,做母亲的放不下心也一起跟过来。
“周诠哥,周姨,这是我哥女朋友,许初一。”方念时表现得很活跃,她接过周青园的行李箱,边寒暄边朝领先机场外走去。
许初一拖着周诠33寸的行李箱走在最后,当时周诠极其熟练地将箱子推给了她,她傻不愣登,活像个管家拦住往远处滑走的箱子追上去。
许初一想,这人真没礼貌,难怪方时绪能跟他处成血海深仇。
周诠漠视她的态度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他那33寸的行李箱是真的重,许初一抬着下台阶的时候犹如提着千斤顶,生怕箱子落地砸到自已的脚。方念时在她前面放好行李箱就被周青园飞快地拉着上车聊天了,周诠更是爽快地坐到了副驾驶。许初一看着后备箱本不想麻烦方时绪,偏偏车子底盘太高,抬箱子时力气没使上扭到了手,还好她用腿顶了一下,箱子挤在车和她的身体间缓缓落地,她只得去敲驾驶座的车门。
方时绪看她脸色不太好,来不及与周青园再客套。
“怎么了?”
“周诠的行李箱,我抬不起,得要你来弄一下。”
方时绪以为她在开玩笑,一个行李箱而已能有多重:“他有手有脚,你帮他拿干什么?”
“我哪知道这么重。”
不过许初一难得在他面前这样柔柔弱弱的,方时绪心中暗爽,取笑道:“许初一,你看,有些事你没我还真不行。”
没你哪会有这些个破事,许初一催他:“你试试就知道了。”
方时绪不信邪,直到他咬牙切齿将那行李箱重重地砸进后备箱。
“你轻点,万一碰出点瑕疵,人家赖着你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方时绪这才迟迟发现她自始至终以怪异的姿势支棱着的右手手腕。
“手怎么回事?”他握着她手肘仔细端详,不敢太大力。
“抬箱子的时候扭到的。”她解释,见他一副眉目不善的样子,急着推他进车:“没什么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还是在许初一半推半就下,方时绪硬是倒着往后走被带到驾驶位的车窗外。他始终牵着她的手臂,看她一脸被触了霉头的样子,独自开朗地笑了起来:“许初一,我都说了不来接不来接,你看你非得要来。”
许初一只能吃哑巴亏,她拉着他衣角,问:“方时绪,我说真的,我们还是尽快找个日子向父母坦白我俩……。”
方时绪适时地打断她的话,如今,他已经对她要“分道扬镳”的要求免疫。他未尝不曾想过一不做二不休就同意她,可没两天,他又觉得无法与她撇得一干二净。他捧着她的脸,觉得这人苦恼的模样也可爱,就着这种想法,他情不自禁吻上了她的脸颊:“重新开始你不要,分手我不要,你跟我都没人要,我看我们俩的感情还是很合适的,虽然偶有纷争,但总能和好如初。”
车外人真情流露,闪了车内人的眼,周诠像抹幽灵飘下来车,定在他俩旁边:“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下言行举止,再说还走不走?”
许初一隔着墨镜也能感受到周诠的杀意,她又是道歉又是红脸毫无在方时绪面前的淡定自若,想到这才在路上周诠就这样不好对付,她已经开始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