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24
今天拍完毕业合照,盛丰把我拉到一旁,他问:“许初一,下个四年,下下个四年要不要也一起走?”
正午太阳灼得我后背滚烫,我费力盯着他的脸无法叫出他的名字,眼前一阵眩晕。我对同院的男生认识不多,但荣欣在一旁煽风点火:“拜托,他是盛丰诶。”
2009.12.31
盛丰问我要不要去他家过年,我问他要不要跟我回老家。
安贵的冬天会下一层很厚的雪,但没盛丰的后背宽厚。夜晚,他背着我,在雪地上留下足够深刻的足迹。
2010.01.22
唉,盛丰母亲生病了,他提前回缇远了。
2010.07.01
一周年。
盛丰和我是一对倒霉蛋。 谢谢甲方,好好的烛光约会变成了加班大会。
我苦口婆心地劝他:盛丰,要不你还是回去继承财产吧!
盛丰问我想不想当包租婆?
当然想!
他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要我明天就跟他一起回家。
2011.02.03
今天是大年初一。
昨晚和盛丰聊了好久好久,明明在打电话,他还是固执地要在12点准时发送短信给我。他今年送我的生日祝语还是和去年一样,八个字:生日快乐,开心健康。挂电话时,他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我故意刁难地问他,永远是多远?他说,永远就是不远万里的远。
我想跟他在一起很久很久,天长地久的久。
2011.05.19
今天盛丰生日,他妈妈来安贵,却是先找到的我。
她要我把盛丰还回去。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2011.05.24
盛丰不见了,他说他需要好好静静,第一次觉得我似乎并不够了解他。
2012.01.23
今天是大年初一,在盛丰家过了人生中最好的生日。
缇远市冬天的雪景比安贵的壮丽磅礴得多。
第一次笃定,盛丰是真的喜欢我,不然,说不通他背着我踩着安贵的雪时,怎么会兴奋得像个热带居民。
半夜,我和他偷偷溜出来在院子里堆雪人。
盛丰说,有了我这张挡箭牌就不怕挨她母亲的骂了。
我没说出口,有了盛丰,我有了更大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2012.06.02
我发现,盛丰有太多秘密。
2012.12.20
我和盛丰摊牌了,他不见了。
2013.06.25
盛丰终于出现了。
他说他有错,我也有错。
我不认。
他骂我心狠:“我不找你,你就真能半年都不找我说一句话?你真做得出!”
他跟我坦白了许多事。
我彻底地原谅了他,告诉他真怪不了我,吵完架公司就派我去出差。山里信号不好,手机形同摆设。再说,他以前动不动玩消失,我可是从没怪过他。
“我前两天才回。”我尽力想安抚他。
他更生气了,一副想掐死我的表情。我都准备哄哄他,他突然问:“许初一,下一个四年还要不要一起走?”
哦,那就一起走咯。
2014.2.21
我先回了平城,难得心甘情愿地放弃了先回平和桥陪外婆过年。
这几天太忙了,忙着把盛丰介绍给家里人。他们对盛丰挺满意,特别是爸妈,大概很满意我钓了个金龟婿。连许安康都说:你眼光第一次还行。
今天,许安康那一群朋友来家里玩,这么多年我无论如何也融不进去的群体,盛丰却轻而易举地与他们打得火热。
我又一次变成了可有可无。
除了大姐,她问我,工作跑那么远,找男朋友跑那么远,是不是故意的?
她大概在明知故问。
2014.06.26
和盛丰吵架了,他有太多我不清楚的秘密。我们俩都开始变得很容易暴躁。
我从小到大,连一个许安康都斗不过,自然也斗不过她的两个母亲。
还有他那足够令人头疼、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同样令我感到彷徨和恐惧。
2015.01.14
盛丰你最好是真的死了,不是在装死,我外婆生病了,你为什么不能接我的电话?
2015.02.08
盛丰明明答应会来陪外婆,他放我鸽子了,我爱他仅剩的那一点点的心也跟着飞走了。
2015.02.14
盛丰给了我解释,我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2015.02.22
许安康和他女友分手了,我总有预感,我和盛丰大概也久远不了。
2015.03.03
第六年,关于结婚的事情,家里催得更紧了。
2015.03.07
我开始故意加班,和盛丰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变得像度日如年。
2015.03.11
难熬。
2015.03.20
春分,我会跟盛丰一起定居在缇远,今天就走。
2015.04.01
盛丰已经全然变了个人,他不再顾及到我。因他也不全然因他,日子更加难熬。
2015.06.21
夏至,麻烦一定会不请自来,还好杨柳告诉了我那些真相。
冷静冷静是最不负责、最无用的办法,我决定与盛丰分手。
2015.06.28
很多年没有在平城度过夏天了。
只和家人说要重新找工作,还没把与盛丰分手的事向他们摊牌。
……
“走了!”许安康敲她的房门。
许初一停笔合上日记本,她熟练地从郁闷切换了副看不出异常的表情才起身开门。果然,要许安康耐着性子等她,就像要鱼活在岸上。她随便从柜子里拿了件衣服,一条墨绿色的连衣长裙,一双平底鞋,对于一场需要应付的婚礼,足矣。
婚礼的新郎是段天,她的初中校友,许安康的好友,段家和许家关系算不错,除了她。
许家除了许初一都应该是这场婚礼上重要的客人,然而临时有事,他们都有更紧急的赴约。
原本许初一也能拒绝,奈何父母放不下面子,请帖都拿到了手,一家五口人却派不出一个人总不像话。向勤这么交代许初一:“到那里,记得再替我跟段天父母道歉几句。”
近些年来,平城比安贵的发展要好太多,高楼大厦,满目绿意,城市发展里的优等生。
30年前,向勤和许成功带着从老家四处拼凑的1000块钱来到这里,花了10多年才算真正站稳脚跟。关于平城的记忆,如同被特意扰乱的拼图碎块,因为许初一并不想要拼凑出完整的图案,而变得并不重要。她并不爱这座城市,它是父母的动脉血,与她却天生相克,她只在平城完整地呆过三年,七年级上学期加上两年半年的高中和长大后一些零零碎碎的节假日。
许安康属于这座城市,光鲜的外表与刻进骨髓的优越感,他是许家三个孩子里的优等生,父母的骄傲。
“到了。”许安康催她下车,他似乎从不愿意浪费半分口舌与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姐姐有过多的交流。
许安康将她随意放在距婚礼酒店还有几个路口的便利店前。
上午十点的夏天,热浪如同愣头青们滚烫的荷尔蒙,连同赶路的汽车尾气,夹杂着灰尘。许初一揉着鼻子,好心地问他:“你不用过去打声招呼再走吗?”
许安康语气很冲,认定她是多管闲事,明天上午他在欧洲有一场重要的钢琴表演。再说,他与段天的关系从来用不上场面话:“该说的早跟他说过了,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还没给许初一接话的时间,许安康早已驱车驶入匆匆的车流,如同每一辆从她眼前飞驰而过的车辆一样,陌生而决绝。
这场婚礼足够风光,说得简单点,段天攀上了高枝,整场婚礼更像是女方父母打造的名利场。
许初一随意找了个不显眼的餐桌和位置坐下。婚礼请来了些小有名气的歌手,她倒觉得惬意,喝点饮料,听听歌,就当花时间来欣赏了一场表演秀。至于段天的父母,那些向勤交代的话,她自然也找好了借口,婚礼上那么多重要的客人,她妄自去插话,岂不是耽误人家的正事吗?
许初一几杯果汁下肚,尿意还没上来,调皮乱跑的小孩正好撞上端着高酒杯从她身后路过的客人,半杯酒从她额前淋下来,伴随着司仪的那句:婚礼仪式即将开始。
……
即便许初一再三地强调:“没事,我去厕所洗洗就好了。”
方念时还是一路跟到了厕所门口。尽管她身上这套价格不菲的定制礼服还是求祖宗告奶奶她哥才同意买给她的。这下好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方念时听着厕所传来的水声,看着身上鹅黄色裙摆上的的棕色印记,欲哭无泪。坏了事就要负责,遇事不决就喊哥,她一通电话打过去:“喂,哥,你快过来,厕所门口……”
——“我走不开,再说人家都说了没事。”
方念时不买账,她捂着手机演得快要哭出来似的: “哥,你还是来一趟吧,关键是我把人家的脸都淋花了,而且我也没见过她啊,这人万一是辛娇那边的朋友怎么办?会不会事后找我麻烦?”
——“你等会儿。”
方念时松了口气,走进厕所时许初一正在补妆,看起来前面刚把妆卸过一遍。
“用我的,我的防水!”方念时慌慌张张地一股脑把包里的物品倒在洗手池台上。
许初一对化妆向来没有研究,对面这小姑娘和以前刚毕业进入职场的自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热衷于装扮成大人模样,不小心犯了错又会被湿漉漉的眼睛出卖原形。
“真的没事,你快去看仪式吧。”她眼睛刚进了水只能半睁着,显得狰狞凶狠,加上她一向平平淡淡的语气。
方念时以为她在生气,该不会自已前脚走,后脚她就背后跟辛娇告状了怎么办?
“姐姐,我监护人一会就过来,我会赔钱的,真的!”
——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厕所门外传来司仪情感充沛的声音。
许初一干脆连口红都懒得画了,她洗了把手,拿起包要走。
方念时反应过来,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你再等会,我哥就要来了啊!”
许初一只觉得这小女生太小题大做,既无怪罪何来原谅。她加快了脚步,有钱人家的婚礼她还只在电视上见识过。她不顾身后殷切的挽留,兴致冲冲地想去见识那婚礼的对戒上的鸽子蛋是否真像电视里演的,比她眼珠子还要大。
许初一想,倘若能重来,她宁愿再与那难缠的小女生在厕所大战八百回合。毕竟,如果用“在厕所门口撞到方时绪怀里”这件事为代价,换一次“乡下人长见识”的机会,她死也不要。
“不好意思。”许初一弯腰道歉,难办的是她踩了人家一脚。没礼貌就没礼貌吧,她捂着脸要走,祈祷方时绪不要认出她来。
偏偏,方念时从身后拉住她,邀功般地大嚷:“我监护人来了,姐姐,等我哥赔完钱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