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房间的灯突然被尽数打开,猝不及防的光亮让满屋的人都没适应过来。
“谁啊,我眼睛要瞎了。”叶从欢捂着眼睛骂骂咧咧。
卓立岸最先适应,他看向门口:“付艺?”
所有人眯着眼齐齐朝门口望去,段天、付艺、方时绪、辛娇,这四个人按这样的顺序从左至右并排站在门口,而灯是段天打开的。许初一看见所有人的眼神都无法从付艺身上移开,这种默契的瞩目才是发自内心的。
付艺一如既往的耀眼,如果说,许初一刚刚靠着少有的盛装获得了客气的青睐,付艺的美貌已经无需再多言。她身上那套比许初一要完美得多的礼服在浑然天成的美貌下都显得可有可无。有些人一出场就能成为全场的焦点,许初一有点理解,为何简叶对她赞不绝口时,其他人眼中的平淡漠然。她竟松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才觉得安全。
一旁叶从欢看着发愣的简叶,取笑道:“这不更漂亮?哈巴狗。”
“怎么?你觉得她比我漂亮?”简叶不服气,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付艺的确是漂亮,从第一次在婚礼上的匆匆两眼便有这印象。人都是视觉动物,她看了都移不开眼,何况叶从欢,所以后来叶从欢为了送付艺把她丢下,她被打翻了醋坛子一般。
这种共赏美人的融洽氛围,也仅能持续几分钟。随着辛娇把房门再度关上,再次陷入尴尬,她脸色看起来很不爽,走过去让电影继续播放。
卓立岸招呼付艺在沙发最中间的位置坐下,他则一屁股坐到付艺与辛娇中间,说道:“付艺,来了怎么也不提早说一声!不然我也至少说做个发型,套件更像样的西装。”
“立岸,你最近可没空搭理我。”付艺开玩笑。
付艺的话难免不让人多想,许初一想起先前念时的话,去看段天的脸色,毫无波澜。
方时绪坐到辛娇身边后彻底挡住了许初一好奇的视线。至于许安康,电影没开始几分钟,便拿着手机匆匆出去,再没回来。
许初一和简叶神态出奇一致地只盯着屏幕,其实心里都不是滋味。电影还有最后几分钟就要结束,男女主约好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再见最后一面。
画面中断,是段天,他切换成泰坦尼克号。
辛娇牙非但不恼,反而打情骂俏般说:“老公,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
段天很是冷漠,转头却从桌上帮付艺拿了瓶牛奶,许初一都替辛娇尴尬窒息。
“老公,我也想喝。”辛娇撒娇。
良久,段天才惜字如金地回答:“自已拿。”
卓立岸倒是殷勤,特意拿了瓶牛奶给辛娇,还说:“在西北,那么好喝的鲜牛奶你都不喝,现在怎么突然要喝牛奶了?”
许初一屁股往前挪了挪,想再去看清楚段天的反应。她大腿撞到方时绪的大腿,后者对上她八卦的脸色,他的大腿也蹭过她的大腿,往后倒靠在了沙发上,给她的视线让位。
简叶好心站出来解围,她大大咧咧,指派叶从欢给在场所有人拿瓶喝的。
叶从欢呛味十足:“人家要想喝,自已有手有脚都知道去拿,轮不到你瞎指挥。”
“叶从欢,你要造反呀!”简叶话里话间不像在开玩笑了,可叶从欢还是嘴上不把关,当着满屋子的人尽说些难听的话。
严静彤对这新播的电影本就心不在焉,她眼尖拦得快,又牵住简叶的手压在大腿上,简叶直爽的脾性要是一上来,叶从欢也得不到好处。
这并不是什么陌生电影,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过。可房间似乎被迅速分成了两个空间,像油和水,互不交融。
许初一记得,那些自已看得到的日子,他们窝在她家客厅,也常见这部电影的痕迹。她记得清楚,先是从客厅传来他们意见不一的辩论,混在一起听得她找不到逻辑。可等争执一停,她就听见那首熟悉的《My heart will go on》。
一切好像没变,卓立岸先挑起话题,他痛苦道:“我哪天才能成为卡梅隆?”
简叶本想调侃两句时,叶从欢却很认真地安慰道:“立岸,别灰心,文娱界不就讲究一个百花齐放吗?”
简叶心中空落落的,她想起那次仓促的西北之旅,想起卓立岸不敢恭维的艺术素养,想起叶从欢上心的许多事。除了对自已,他对身边的谁都上心。
许初一以前只把自已关在房间,只能透过一墙之隔闻声。那些青春的欢笑,她曾好奇过。她转头,方时绪总算不再一副对她时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全神贯注盯着荧屏。她对他没太多希冀,却开始绞尽脑汁地回想他何时这样面对过自已。娇纵的他,势在必得的他,高昂的他,小脾气的他,莫名其妙的他……都是他,她喜欢微风拂过脸庞时轻飘飘的适意,可他总像一场飓风,让她只来得及狼狈和无法招架。她像以前想逃离平城那样迫不及待,默默出了房间。
简叶紧随其后,走廊上,她喊:“许初一,走慢点。”
许初一回头与她对视,两个人不分缘由,默契地笑了起来。温暖的走道上回响着清脆的笑声,她俩并排走着,窗外的阳光照射在楼梯口。许初一伸了个懒腰,觉得全身都舒坦了,穿过后院,后厨的人正忙着准备晚餐。
“山脚下有家面馆,我看人满为患。”简叶转着车钥匙:“我请你吃,走不走?”
许初一看了眼表差不多五点了,她劝:“快晚餐了。”
辛娇从身后突然出现:“怎么?山珍海味,上次在我婚礼上,吃得还不够?”
她们两个铁了心要走,许初一半推半就跟着上车了。万万没想到,一个说开车太累,一个说还不太熟悉国内的交通,开车的任务“顺其自然”成了许初一的职责。
简叶让她不必拘束:“一辆车而已。”
一辆她开不起的车而已,下山的环山公路不好走,许初一本着谨慎开得慢悠悠。
简叶倒不着急,她打开车窗,冷风灌进头发缝和衣服里:“Winning that ticket, Rose, was the best thing that ever happeo me。”她神色飞扬但棕色的眼眸流露出不能轻易察觉的讥讽:“Getting that ticket, was the worst thing that ever happeo me。”
“既来之,则安之。”辛娇说:“不过,你对叶从欢好得太过分了,他才会不知好歹。”
简叶没有按一贯的作风怼回去,她满不在乎地跳过爱情的话题,大大咧咧扯到别的事上。
许初一闷声看路,没人能看清楚爱情的真实面目。她想起辛娇其实与念时差不多大,可没人去高谈阔论段天如何不爱她,正如没人窃窃私语她婚姻的一片狼藉。我们的情感就是心涧的一池水,有人宁愿泛滥不得当,也不想要如同轰臭的死水一潭。爱情总被当事人过分抬举,所以从来不会因为旁人的观点变得对错与否,可真正神圣且独特的爱情少之又少。爱情的本质是心照不宣,但她们两两间没有爱情,简叶和叶从欢,段天与辛娇,她和方时绪,至少今天一定没有,这种情愫暂且达不到与君同心的高度。
……
简叶嘴巴甜,面馆那老板娘一看就是阿姨辈,她十分豪迈,菜单也不看,直接喊:“姐姐,来三碗你们家最好吃的面条!”
老板娘一开心,还赠送了三瓶热豆奶过来,店里的热空调把女人们的脸都吹得红扑扑的。简叶偷偷地说面太多了,许初一和她心有灵犀般,同时间一个推碗,一个夹面,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枉费那些做饭搭子的经历。吃着吃着,三个人都满头大汗,许初一吃饭速度算快的了,结果她碗还没见底,辛娇已经喊老板娘:“姐姐,再来一碗呗。”
简叶看傻了:“你是真饿啊。”
“我太饿了。”辛娇抬头很真挚地说:“简叶,其实你根本没叶从欢说的那么讨厌。”
简叶很明显呆住了,但很快收起那种惊讶的神情,她认真得不得了,说:“你真愚钝,妹妹比你小,都知道了!”
“妹妹?”辛娇问。
“诺。”简叶朝许初一点头。
“念时,她说的是念时。”许初一解释,心想简叶大概被那什么计划折磨得不浅,这一瞬间简叶和辛娇在她眼中也只是单纯的妹妹。
不知为何,许初一很想哭,她在平城寒气袭人的冬天吃到了一碗最好吃的面。她的说谎能力一如既往的蹩脚:“我去趟厕所。”
厕所里,她哭得喘不上气。出来,厕所门口,简叶和辛娇站那很久了。许初一觉得丢脸,说好听点是感性,其实她也不知道情绪怎么能说来就来。
简叶一副明了的样子,问:“许初一,你说那电影最后到底结局是什么?”
辛娇说:“许初一,别哭了,女主赴约了,男主没去。”
简叶问:“辛娇,你们的电影是不是还没拍结局?”
辛娇若有所思:“没。但会是个悲剧,这才显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