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绪敲了敲玻璃门以示回应,然后靠着玻璃门缓缓坐到地上,接着说:
“后来,简叶先是拉念时去听姓苏的课,再去听了一节段天的,她就再也不提这个人了。要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们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其实我看她也未必真的有多喜欢这个人,只是我们都拦着她,搞得她自已也无法思考了。之后,我爸生病了,你说得没错,他公司上上下下很早就开始乱成一团了。其实也不全是他的公司,曾经肩并肩手拉手火拼出来的兄弟,到了下一代这里也开始犯红眼病。我爸妈的意思是反正都这样了,再等一年半等毕业再告诉念时。我说让她自已去决定,很早我就知道她心里有畏惧对于去我爸公司这件事,她没逞嘴能那样的威风凛凛,但也至少比我们想的要坚强。去公司实习是她自已提出来的,没课的时候还有周末她都过去,唯一的条件是必须要我全程护送。”
“可我到底是外行人,顶多给她些精神支持,好多专业上的事要多亏了日白。不过日白近来也过得稀里糊涂,顾深的酒吧也快被他光顾成VIP。简叶说他向公司干脆申请暂时调了部门专门谈业务,好光明正大的喝酒还不耽误工作。他哥和从欢爸妈为这事劝了好多次都不管用,于是安康和从欢轮流盯着他,就怕他哪天从酒吧门口出来被车撞倒。”
“你不管?”许初一问。
“我,段天和立岸都懒得管,他是为了静彤。静彤全家要出国,劝立岸就是在劝静彤不要离开。日白是绝不可能离开的,他妈躺医院都十几年了,日朗哥是他继父的儿子,却照顾了他们母子这么多年。但静彤早该离开了,听我妈说,她父母本来高中时就想让她出国的,但她一直不松口。这么多年,只知道这两人不对劲,可谁也不知道怎么偏偏发展成了我们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许初一感慨,人们在分别时总送着前途似锦的祝福,如果真的能似锦倒不至于多了这么多难过。
“简叶呢?你们的电影呢?”她难得对这事有了兴趣。
方时绪却开始与她谈条件:“许初一,我给你讲这么多故事,你能不能欠我三个如实的回答?”
许初一有直觉跟他算账必定落不到好下场,但说不出拒绝的话。
方时绪早有预料,空出足够多的空白时间后才继续说:“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为答应了。”而后,继续留下足够多的时间,才重新开始说:“至于从欢的事,还是简叶家里出钱搞定的。她们的气氛也很奇怪,自从订婚日泡汤后,好像倒多了几分相敬如宾,都泡在了各自的事业里。许初一,你觉得从欢和简叶,谁的爱更多?”他心血来潮地问。
“简叶。”许初一想,勇气也是爱的一部分。
“但我觉得是从欢。”方时绪想起那天在律所简叶稀见的慌张,还有叶从欢一贯的抗拒,怯懦也是爱的一部分。
许初一从情感上完全无法赞同他的观点,但为这事打一场辩论赛自已实在是立场不足。
“你跟他们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无所谓的语气里没半点赞同的意思。
方时绪听出她的赌气,故意问:“许初一,我也跟你熟,那是不是也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要我如实回答?”她反问。
“我……”方时绪回头时看见她朦胧的身形,他听见毛巾与她肌肤的摩擦声,先是手臂,再是腰、小腿……那个念头在他脑海盘踞许久,像唤醒沉睡的巨龙。
许初一推开玻璃门时,慌乱地刹住了脚步,那个‘我’字后长久的留白让她以为他早已走远。
他把那句话补充完整:“我想如实告诉你,我想你,特别特别。”
“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许初一因这难得的温馨而变得有几分娇羞,想着不该说些扫兴的话。刚想说两句好听话时,眼见他表情从发自内心的难受成了身体上的难忍,双眸的真挚被锋芒的欲望替代。
她往后退了两步,挣脱开他食指在她后颈不断抚摸的动作。本还觉得被他挠地舒服,现在觉得只留下痒:“方时绪,别说人话。”
“先亲亲。”他理直气壮地说。
“后呢?”她倒翘首以待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那个‘后’字被他特意曲解成‘好’字。
“没有后,只有好。”方时绪吻过去后说到做到,他的脸久久地埋在她的锁骨处。许初一不敢动,只反手抵着玻璃门生怕滑下去。室内的暖气本来刚刚好,可因他喷薄的喘息‘暖’字变成了‘暧’字。两人严密贴合的身体,让她的肌肤透不过气来。
“好不了了。”他嗓子像被烟熏火燎过般。
许初一也好不到哪儿去,微微的酸胀感令神魂游走在失重的边缘。
“哼。”她作声,终于敢咽了口口水。
方时绪滚烫的脸颊感受到她喉咙的蠕动,这便是下达的指令,他如此理解。
许初一从这为数不多的两三次中得到总结,他总是习惯先将自已吻得情迷意乱,她有时会想起那日他搅咖啡的动作,以至于神思迷离,那时便会下意识掐住他的手臂。
她无法探究他是天赋还是后天习得,或者只是自已对他太不耐受,欢愉总令男人和女人的心胸开阔。
许初一渐渐熟悉又忘记这件事的客观存在,而只能体会到感官的跌宕。
这本该是个漫长的悠悠午后,却因几通急促的电话胎死腹中,许初一催了方时绪几遍,他才怨怨地肯把手移开去够床边的手机。
“喂。”方时绪很是不快,即便这通电话来自亲妹妹。
许初一拍了两下他的手背,让他语气耐心点。
方时绪尽管从她身上下来,但手指仍是不断摩擦着她的后颈,手机被他开了免提。
“什么事?”他语气好了不少。
许初一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凶了他两眼。
电话那头念时的解释里都是焦躁:“哥,我开公司的车送资料去工地上,路上跟简十一的车追尾了,我把地址定位发你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她把简十一三个字念得飞快。
“日白的公司离那里近,我叫他过去一趟。”方时绪说。
“不行!你过来!”
“日白来是一样——”
许初一抢走手机,提醒他:“简十一,你没听见这三个字?”
方时绪立刻警惕起来:“谁的车?”
“简十一。”方念时不情不愿地回:“反正,你赶紧过来”,便挂了电话。
方时绪这才认真点进地图看,卒卒地骂:“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这么巧偏偏撞到简十一的车。”
……
方念时死也想不到,会撞到简十一的车上。这地方偏,她为了赶时间挑了条只够过一辆车的近道。她拐完弯才看到前面的奔驰,即便立马反应过来踩了刹车,安全距离也不够长。她来不及从撞尾的余震里缓缓,便下车查看奔驰车的情况,走到车头只看到里头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正在整理衣服。
简十一,另一个女人方念时也认出来,同院系一个大四的学姐。
简十一抬头看见车前愤怒的她,并没有即刻下车,而是神色不耐地打了个电话,让人把车里的女人接走。
方念时见他还在车里只顾着安抚女生,而对自已视而不见。他唯一一次的看向自已,眼神也充斥着无视。
“怎么没干脆撞死他。”方念时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车里,她点燃发动机想一走了之,发现一只后胎陷进了水泥路边的泥泞里,车的动力只够顺着这个缓坡往前开不够往后退。她找来路边的林子里搬来几块石头,绕着车头车尾想尽了办法,重新试了几次都无一有用。汽车屡次发动的动静足够大,可奔驰和车里边的人都岿然不动。方念时来气,这才打算打电话给方时绪。
挂了电话后,她朝着奔驰车后胎狠狠踹了几脚,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这时突然从身后推她,口气很难听:“你他妈会开车吗?喇叭都不按!”
方念时被撞到汽车上,胯骨那裂开似得疼。她回身看见远处的汽车,还有来人眼角的疤,以前在美食街见到过他跟在简十一身后,大家叫他老疤。
方念时昂着头,说着朝着奔驰后车厢又是几脚。
“赔,我没说我不赔!”她比老疤还嚣张地顶嘴回去。
“诶,你还有道理了。”老疤看她蠢蠢欲动的脚又威胁道:“还踹,还踹,小心我他妈踹你!”
“老疤,你把人先带回去。”简十一带着女人从车里走下来,女人依依不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才跟着老疤离开。
老疤走出还没十米远,方念时当着简十一的面,咣咣又是几脚。老疤回过头来,心想这小姑娘没完没小了,简十一做了个让他离开的手势,他才作罢。
“哭什么?”简十一见到她眼角那两滴泪脾气突然上来,倒霉东西。
“我摁了喇叭。”方念时说着一层层掀开自已的毛衣和衬衣,又把牛仔裤裤腰边往下卷了两三厘米,露出跟她被冻坏的手一样通红的腰胯来:“老疤干的。”说着放下衣服,往奔驰车尾踹了一脚:“我干的。”
“哼,你找你哥诉苦去,屁大点事,别在我这里装得可怜兮兮。”简十一右手摸了摸鼻子,嘲弄道。
“所以,你认识我?”
“疯子。”他想起那天她在舞池的样子,看她这蛮不讲理的样子就知道平日里是被方时绪那堆人惯着过头了,麻烦东西。
方念时面对他的嘲讽,怒火冲上脑门:“你背叛了阿纯。”
“哼。我跟她不是男女关系。”他觉得她简直可笑,幼稚东西。
“那你辜负了她。”她不依不饶地说。
“这就是你要商量赔偿事宜的态度。”简十一被她激怒了,多管闲事的东西。
方念时看他变得紧绷的脸色,得意地告知他:“你还是小三。”
“我他妈跟她也不是男女关系。”他单手叉腰吼道,话多东西。
她恢复得伶牙俐齿,眼睛亮亮的,骂得上脸:“那你可真是道德低下。”
简十一后悔,就不该拦住老疤踹她,他正经地声明:“第一,你没摁喇叭。第二,我没法和你说话,让你哥来跟我谈赔偿。第三,你对我什么态度和想法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看在你年龄小不跟你计较,但你不要趾高气扬地装大人,跟我得寸进尺。”
他这样的气势嚣张方念时反倒不怕了,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虚张声势。她嬉皮笑脸正打算继续嘲讽他,视线不小心扫到他裆部慢慢的隆起,她微张着嘴呆住,可移不开眼:“简十一,你,你。”她想起宿舍夜里,室友们聊的那些两性话题。
简十一不知道她一脸便秘半天憋不出句屁话是在玩什么花样,顺着她的呆滞的视线才知道她眼神落在那里了。
“还看!”他恼羞成怒地拉上了外套拉链,这生理反应纯属是被她气的。
方念时想起刚刚女人离开时绯红的脸庞,昨天夜里阿纯软趴趴的腰身,室友评论他的男人味,还有自已的确忘了摁喇叭这件事。
“简十一,你是坏人吗?”方念时想他是个坏东西,滥情、粗俗、冷漠。
他不留余地地想唬唬她,让她学着收敛点:“你爸的公司最近不好过吧,我这辆车只值150万,但你如果敢再踹一脚,我让你哥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样更不像坏人了。”方念时笃定,他的眼神不够凉薄,阿纯对他才是特别的:“你为什么不和阿纯在一起,大一我就见她跟在你身边。”
方念时屡次三番提起阿纯,无异于在简十一的忌点上兴风作浪。
她朝着车尾不留余力的一脚:“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
他凉薄道:“是吗,你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