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后，许初一便没再见过方时绪，他第二天有没有继续去吊盐水？他的头疼到底是怎么回事？更荒唐的是，她发现至今他们都没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而比起方时绪，向勤似乎变得更在意她何时能找到工作。
她面试了两家公司后，中午又去了那家烤鱼店。
……
霍日白没想过又能在烤鱼店遇见许初一。她披着头发单坐在角落一个人吃得正欢，穿的职业装，霍日白想起叶从欢之前吐槽简叶的那句话：“吃个破鱼，至于那么开心吗？”老板拿着牌子告诉他还要等十多桌。
“我朋友在。”霍日白使神差回了句，指了指许初一的方向。老板热情地领他过去，他硬着头皮跟着往里走。
老板说：“帅哥你先坐，我再去帮您添副碗筷来。”
许初一见到他显然一惊，筷子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的功夫，霍日白已经在她对面坐下。
“拼个桌，不介意吧？”霍日白厚着脸皮讲出这话。
“可以。”许初一狼狈地笑着，嘴角只挂起一边，僵硬得呈现成一个勾形。
连烤鱼的气味里都弥漫着不自在。
许初一感觉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绷如同皲裂的黄土地，她唯一庆幸点的双人份，才开吃不久桌面并非一片狼藉。
霍日白低着头剥一次性筷子，他清了清嗓子：“时，时绪，他……”
许初一不等他继续说，抢问他：“你要喝什么饮料吗？”
霍日白倒吸了口凉气，他本想借方时绪作话题缓和气氛，可许初一像是听见了什么晦气东西，他心想那就谈点别的。
“你不喝点什么吗？”他问。
许初一一脸不敢置信地放下手上的饮料瓶，接着长吁口气，顺着他的话回答：“我都行，你要喝什么？”
“我都行，你看你喝什么？”他跟着重复。
许初一倒吸了口凉气，心想他怎么听不懂人话了。
“我喝冰豆奶。”许初一说。
“啊？冰豆奶吗？时绪……”霍日白赶紧改口：“实话说，冰豆奶是好喝的。”
霍日白的嘴就像从一条叫“时绪”的河里边淌过一样，他拿起筷子刚夹上第一筷，许初一不讲话，他浑身不自在又不受控制地开口：“其实大家都很好奇，你跟时绪怎么在一起的？”
“许安康知道。”她明摆着不想说的态度了。
霍日白说：“我们都还没有机会问安康。”
“方时绪知道。”许初一记得霍日白以前明明不是这种不会看人眼色的人，是不是和叶从欢那种人待久了都会被传染上弱智。
“要不打个电话把时绪也叫过来？”霍日白试探地问，这张桌子上不坐第三个人，他感觉得尬死在这里。脑子里的第三人名单只有方时绪跟她没仇了，他的记忆开始乱码：“他第一次吃就跟我夸，说这家鱼好吃得不得了，服务很周到，对冰豆奶念念不忘。”
许初一甚至到能脑补出方时绪讲这些话时的阴阳怪气，条条都像在反讽自已。
好巧不巧，第三人正好来了电话。
……
许初一看着霍日白的神情在30秒内变得严肃起来，他挂了电话后徒留焦灼。
“你没事吧？”许初一客套地问了句。
许初一刚想说，他有急事可以先走的，自已其实很想一个人吃。
“时绪可能出事了。”他为难地说：“他不让我告诉你们。”
那你还告诉我，许初一眼睁睁看着第三餐烤鱼也岌岌可危。她不好表现得太冷漠：“啊？怎么了？”
霍日白的目光在她和店门口来回大战了三百回合。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一趟C城吧？”霍日白拿着她的包就往外走。
许初一的大脑还没完全做好反应时，霍日白就马不停蹄送她回家拿身份证：“带两套衣服。”他这样催促她上楼：“越快越好。”
许初一手忙脚乱，连情况都没弄清楚转眼已经坐上了飞往C城的飞机，一切来得简直莫名其妙，她想起明天还有一场卓信的最后一面。
“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霍日白在飞机起飞后终于能歇口气：“他常常这样，事发突然，万不得已才会拉我去救场。”
许初一满头雾水，还是搞不懂状况：“所以，大概是什么情况？他怎么去了C城？”
“你不知道他去了C城？”霍日白不愿意帮着隐瞒这种危急情况才拉她一起，但当下他来不及多想便解释：“他的律所有免费的咨询服务，他常常为了很多甚至没有可信度的匿名投稿飞来飞去，有时派员工，有时他自已去。”
“C城不算近，两三个钟头的行程。”许初一问：“什么情况下他亲自去？”
“直觉？我也不知道。”霍日白补充：“他能解决的都自已解决，叫过我两次。安康、从欢还有段天，你知道的，他们三个都有点不入世。”
“不是还有卓立岸吗？”许初一想，方时绪再怎么也不至于只有他们几个朋友。
“他是想找救兵，不是想找死。”霍日白开玩笑后又正经地解释：“我好使一点。”
“呵。”许初一想起卓立岸拍过的那些对人类毫无贡献的烂片，有钱有权人家的命到底值钱些。另外，她其实一直搞不懂这群“奇形怪异”的人是如何和和睦睦相处至今的。
霍日白的脸色在听到这声轻蔑的冷哼后跟着冷下来。许初一也不再说话了，她偏过头装睡过去。两个半个小时比她想象中过得要快得多，霍日白与她恰好相反，巴不得再快一些。
C城是一座海滨城市，许初一几乎在南方度过整个人生，她看过很多场的雪却从未看过海。与盛丰在一起时也曾规划过要去一次海边，结果每次都被突发事件推迟。那时候也不急，或许是觉得关于那些还没一起做过的事，未来还有数不尽机会。
相比于她的悠闲，霍日白一直在捣鼓着手机。出租车驶离繁华的街道，拐了无数次弯后把她们两个载到一处荒芜的山下。
许初一在进山口看见了辆面包车，车里坐着个戴帽子的大胡子男人。
“山腰上有个感化院，家长把管不住的孩子里面送。时绪现在被堵在里面了。”霍日白想要帮她背书包，被她谢绝了。
许初一想起那些网上看到过的新闻，心里闪现不好的预感。烈阳当头的夏天，上山的路像是与世隔绝，阴暗中刮过的凉风吹得她汗毛直竖。
“要不我还是先让你找个旅馆住下。”霍日白后悔了：“怪我脑子一时糊涂，时绪要知道我把你带过来了……”
“来都来了，人多总有人多的好处。”许初一安慰道：“他怎么被堵在里面的？”
“前两天他就在群里说要来C城一趟，我们都习惯了他这样也没多问。刚刚打电话给他助理，说是公司邮箱收到一封求助信。写信的人叫富云，她说她要告她的父母，她被父母送到了感化院，在那里受到了虐待。而她父母似乎被洗脑了，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有附上地址，他应该是按这地址找到的。”
霍日白的步伐迈得更快了：“这感化院看样子是个毒瘤，有权有势的人都沆瀣一气。”
许初一费力地跟上他，她说：“霍日白，我们在这里是外来者，必要的时候谎言很重要，对吧。”
“什么样的谎言？”
“你跟我，有个不听话的孩子，11岁。”许初一说：“我和你是一对自以为是且愚蠢的父母，为了这件事特意从外地过来考察。”
“愿听其详。”霍日白放缓了步子听她讲。
“不用去想这场戏我们演得有没有可信度，担心是不是破绽百出，所有的家庭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都不亚于一场伦理剧。我是软弱敏感的母亲，你就是封建死板的父亲。孩子叫小雪，对，姓胡，是个女孩子。”
“行，我见机行事。”霍日白答应，许初一的冷静令他稍微松弛下来。
直到站在感化院的门口，许初一突然问：“霍日白，我们能把他救出来，对吧？”
霍日白来不及回答，长得虎背熊腰的保安就出来赶人了。
保安的话骂得难听。
许初一站在一旁干跺脚，死命挤出两滴泪：“你看，我都说了应该先在电话里问清楚情况再过来，你偏不听，硬要直接来。”
霍日白被她收着力气地推了两下后故意倒在了地上，他火大地站起来，不顾保安与许初一吵了起来，且比保安还要嚣张：“我们从那么远的地方特意赶过来，人家还能不让我们进去？”
许初一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壁纸后煞有其事地说：“你妈说，学校老师来电话，你女儿考试考到一半又和那群狗崽子翻围墙去网吧了。”她说着直接崩溃地坐在了地上，拼命薅头发：“才六年级，我看她连初中都指望不上了，我是管不了了，你看怎么办吧！”
“不是来这里了吗？你说要来，我二话不说就陪着你过来了，都到这里了，你在这里讲什么丧气话。”
“什么叫我讲丧气话？”许初一开始讲起老家的方言，和霍日白推搡起来。
眼见着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保安把他们两个拉开：“校长已经在来的路上来，你们这样的家长我见得多了，孩子送到这里来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