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艺是瞒不过卓立岸的。
……
这场在糖水店的聚会因为段天的到场,付艺显得局促不已,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只当她是因为方时绪的原因。她坐在方时绪的身旁做贼心虚地时不时去观察段天的脸。
付艺忍不住地想,既然那样多的男生都对自已一见钟情,那段天呢?见到她是否也有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她变得不再唾弃这种庸俗的情节。
但段天似乎面无波澜,偶尔两人目光相对时他也只是淡淡的眼神。付艺并不伤心,而是在内心更傲慢地确信,迟早哪一天,她会让这一切发生改变。
……
糖水店后,卓立岸邀请所有人去看展。
许安康一开始便拒绝了,他还要回家忙着准备返校的事。
摄影展上,在卓立岸和严静彤之间,其它人插不上话。
付艺准备和方时绪还有段天提前离开这无聊的摄影展坐公交回家时,卓立岸把她拉到一边,看穿了她:“付艺,你今天该拘束的时候总插话,轮到你说话的时候却心不在焉了,很不对劲。”
卓立岸又剑走偏锋地强调:“静彤和时绪是清白的,你可别误会了。”
那段天和严静彤呢?付艺摁住心中的欲望把这句话赶出脑海,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如何段天的心,总有一天,或许会归她所属。
回去的公交车上,方时绪先下。
随后,令付艺震惊的是段天居然主动地坐到了她的身边,她长久以来对他的那抹欲望快到了临界点。她在心中祈祷段天什么都不要说,沉默就好,不要可笑的攀谈,不要庸俗的搭讪,不要和那群自以为是的男生一样。
“我见过你。”段天说。
常见的俗套开场白,付艺仿佛听见自已心碎的声音。
“许多次,在学校的梨花园,每周二傍晚你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负责那片区域的卫生。”段天说的很细节,语气也很平淡,只是寻常的聊天,付艺松了口气。
“你和时绪正式在一起了?”段天问。
“还没。”付艺说完竟看见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松懈。
“那我和时绪现在都是算你一样的朋友?”他问。
一样?
“算是。”付艺知道自已不该这样回答,但段天也不该这样问才对。
……
年后的新学期,段天不再寄宿,他居然开始频繁地来篮球场观摩比赛。
叶从欢一帮人只欣慰地说段天总算开窍了,不再整日埋头于沉闷的学习之中。
付艺记得很清楚,三月中旬学校梨花开得正盛,甄筱芳流产了,医生说是个女儿。
这并不是甄筱芳第一次流产,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侵袭到付家每个人身上。
彼时,篮球比赛刚开始进入初赛阶段。付艺仍旧不缺席每一次比赛和训练,但方时绪已经无暇顾及她了。
方时绪为甄筱芳流产的事给予过充分的遗憾和安慰,但这对付艺远远不够。她为他在篮球场上的每一次胜利拍手鼓掌,但每一次球场上的欢呼都与真实的她无关。
付艺在此前某次下午茶曾偶然听到:段天与母亲大闹一番才获得了走读的机会。
付艺总算知道段天身上那股令她致命的吸引力从何而来,他是第二个她,一样讨厌篮球场,一样有讨人厌的父母,一样无法抵抗命运的洪流。
篮球场经意的几次相视,放学回家的最后两站公交,方时绪缺席的每一次贵妇们的下午茶……
这样的段天,给了她忘记这种窒息的空间。
付艺想,段天不是她的朋友,是战友。
她迷失在这种自以为能控制的平衡中,没发觉甄筱芳再次渐渐隆起的肚子,没发觉段天那些过界的行为,没发觉方时绪早已发现端倪并有意与自已保持距离。
直到高二的寒假,段天问出了和方时绪相似的话:“付艺,我会去首都上大学,你呢?”
“平城大学。”付艺说。
她和方时绪不久前才这样约定好,为了统一答案两人还冷战了一场。付艺并不想留在平城,但方时绪却第一次这样与她较真,变成了和她父母一样的人,赘述留下来的诸多好处。后来大年初二,方时绪主动找她道歉,付艺主动告诉他如果能考上,那她会去念平城大学。付艺都觉得自已的话敷衍,按道理平城大学对她并非难事,但方时绪并不再深究其中的某些字眼。
整个剩下的寒假,段天挂掉了她所有的电话,无视了她所有的信息。
直到开学,付艺在自已的班上看见了段天,他一意孤行的从全校最好的理科尖子班调到她的文科班级。
段天摊牌了,他说:“付艺,我要与方时绪公平竞争。”
付艺并不感动,她清醒地认识到段天是疯了,却不知道段天早就在方时绪面前发完了疯。
“你是在拿自已的前途开玩笑。”付艺趁着方时绪还没来教室前就开始劝他,段天的存在第一次成了她人生的累赘:“你觉得这样我会很感动吗?”
“你觉得他没有任何察觉吗?”段天在她面前也像变了个人,不屑地说:“无论在哪个班,我的前途一样是首都,不是平城大学。”
付艺首次见段天傲慢的嘴脸,他因她而变得面目可憎,单纯因为暂无定论的未来一说。
“我跟你考不上一所学校。”付艺无力地说,这回是实话。
“我会帮你的。”段天说:“而且,首都那么多所学校,我们有很多选择。”
付艺回到自已的位置,眼看着方时绪和段天一先一后地出了教室。
付艺整天都还在焦头烂额如何面对这摊烂局时,当天段天就搬回去了原来的班级。
与此同时,方时绪也开始想方设法地躲着她,她的世界再次只剩下自已。
梨花开始败落的四月,甄筱芳告诉她怀孕的事。付齐早已草木皆兵,明明预产期还在8月,已经决定把妻子送去医院待产。
付艺开始奔波在学校与医院之间。
当她逐渐屈服在这种麻木中时,卓立岸在学校的梨园里找到了她。
卓立岸问:“付艺,你到底喜欢谁?”
“卓立岸,你觉得什么样的男孩更适合我?”她替他展示这几天收到的情书,但她沦落得一穷二白。
“你爸妈不是从小就教过你了吗?我更适合你。但这有什么用吗?”
“你会帮我吗?”付艺问。
这时已经是盛夏,她穿着不合时节的春秋校服,衣着和心情都与天气格格不入。
“怎么帮你?”卓立岸问。
“我不知道。”付艺一阵茫然。
卓立岸没出手,叶从欢却好心地帮她把方时绪约了出来。
“付艺,我知道这也许并非你的本意。”方时绪见她的第一句话如是说。
“你最近在忙什么?”付艺觉得他变得很陌生、锋锐。
“帮安康补习功课。”他淡然道。
“我们还要在一起吗?高考后。”付艺突然想起父母跟她说过的那句话,不要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段天的世界就是她的世界,段天的家庭就是她的家庭:“对不起。只有段天以为,我和你还没在一起。”
“是吗?”方时绪自嘲地笑了笑便走了,似乎心如死灰。
付艺在叶从欢的“再给他点时间”的安慰里无望地等着方时绪的答案。
两天后,卓立岸把她拽到段天的面前。
“你和他和好吧,他从来没生过我们两个的气。”段天只这样对她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付艺觉得,段天和方时绪不愧是好友,如此默契地将她抛弃了。
……
不久后的七月初,某个深夜,甄筱芳早产进了重症监护室,付艺从学校请假赶到医院。向容和方德楷竟也在,付齐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搭理付艺。向容安慰付艺一定没事,又问她学习怎么样:“你妈妈肚子大了不好走动,我总是叫时绪邀请你过来玩,他说你最近学习压力很大。”
“过一阵,等你妈妈和弟弟都出院了,我喊时绪带着念时去找你聚聚。”方德楷说。
弟弟?
付艺觉得那些本就不牢靠的爱更要握不住了。
向容温柔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她耳边,她也曾在下午茶见过段天的母亲许多次,并没有一次是这样的随和。
……
向容没骗她,甄筱芳出院的第二天,方时绪果真带着念时来到付家,还提了许多上好的补品。
方念时还给她带了个礼物,两朵玫瑰花。
“付艺姐,红玫瑰是我买的,黄玫瑰是我哥哥资助我买的,祝你生日快乐。”方念时开朗地说。
付艺伸出手,她看见方时绪外套口袋鼓囊囊地像装着什么东西。
是一对珍珠的耳饰,寒假他曾答应过她,等一开学就要背着她的父母偷偷陪她去打耳洞。
“我,还有爸爸妈妈在寒假里,陪我哥一起去挑的,这是最好看的一副。”方念时在一旁多嘴。
“时绪——”
方时绪掐断她的话,不情不愿的一张脸:“知道了。”
“付艺姐,我来帮你看弟弟,你跟我哥哥一起好好学习。”方念时说。
付艺看着他后背的书包笑出了眼泪,她这学期的确退步颇多,到了连上平城大学都要遥不可及的程度。
付艺不知道的是,段天也在不久前找到过方时绪,同样只有一句话:“你和付艺和好吧,我和你,和她,永远都只会是一样的朋友。”
从此,段天在付艺面前的状态就像从来没发生过此事,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与方时绪的关系一泻千里,再不复从前的亲密。
方时绪从来都不对付艺与段天的继续交好以示不满,她心安理得地接受并沉沦在了这种两头交好的状态中。
与此同时,甄筱芳和付齐把精力几乎全放到了刚出生的付文身上,付艺没因为付文的出生变成噩梦里的歇斯底里,友情的润养和方家的宽厚弥补了她对于亲情长久的失落。
她与方时绪如早已商定的,在高三毕业时正式变更为情侣关系,一同考上了平城大学,所有的一切都在朝正轨发展。
大学毕业,付艺决定继续读研,方时绪则是顺利进了律所。
殊不知,从来都不会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她曾经的人生是,爱情是,她以后的人生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