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阻止简十一，他们从早等到晚。
许初一觉得方时绪对简十一的态度很是矛盾，知道他要来时专门守在家就怕人家进门，一天没等到人时他又开始骂这人满嘴谎话耽误人时间。
周诠躺那昏昏欲睡，问许初一晚上吃什么。
方念时难以置信这三个人居然能心平气和得在客厅看一整天电视。她想下楼遛弯，“别！”这三人异口同声。
门口响起敲门声，这三人草木皆兵，周诠识趣地拥着方念时往楼上走，说想看看她的毕业设计。方念时满头雾水：“我是工程设计，你是艺术设计。”
毫无意外的是周诠，意外的是有董萍。
……
周诠下楼通风报信，董萍可以上楼，但方念时还不想见简十一。
董萍一走，这四个人年龄相仿的人，连最后一点面子都不做给互相看了。
周诠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简先生，长你这样的人我还只在艺术创作里看过。不三不四、七七八八。”
简十一不知道周诠是从哪跳出来的嗯哼怪，自已连方时绪的面子都不屑于给，更何况是他：“丑先生，你不应该呆在客厅，你应该呆在卫生间。一是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已长得多五颜六色，二是你嘴臭应该刷刷牙。”
“我姓周，庄周梦蝶的周，贱先生。”周诠尖牙利齿，撸起袖子要给他点五颜六色看看。
“哦，丑先生。我姓简，精兵简政的简。”简十一也撸起袖子，不同于周诠手臂上那些色彩缤纷的艺术气息的纹身，他纯粹两只满是腱子肉的花臂。
“贱人。”周诠小声抱怨起方时绪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妹妹的眼光这么差，搞得我准备不周。”转头，他又高调起来：“丑先生，你知道念时跟我什么关系吗？”
“跟我有关系吗？”简十一白眼要翻上天。
周诠这回算是碰见对手了，他说：“方时绪，我今天先把话撂在这里了，这位贱先生，我是完全不同意妹妹和他交朋友的。你要敢同意，我不痛快了，这辈子都缠着许初一。”
简十一说：“方时绪，你有没有脑子正常的朋友。”
方时绪警告道：“简十一，你下次再拿你妈当挡箭牌，我直接把我妹送回家了，你看我父母能让你们进屋吗？”
周诠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退到一边问许初一到底怎么回事。
而简十一和方时绪的争执不过才刚开始，简十一的一句质问更是让氛围变得白热化：“你家的公司没我妈到处打通关系，现在早被卓信收购了。你觉得你妈为什么让她来跟你住？我要真想进你家，你爸妈还得泡杯茶给我喝。”
“我家公司就是倒了我妹和孩子也轮不到你来养！简十一，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人什么心思，还不是为了我妹肚子里的孩子，夹着尾巴装什么善良！还有，你就是一混混，鬼知道你在外面还有多少女人、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关系。”方时绪压根不信什么浪子回头。
简十一最听不得这些指责，把他说得多不堪入目。他把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就你善良，要不是我，许家的门口都不知道被泼了多少遍的油漆。”
许初一被简十一这么一指，不解地问：“许家？我们家？”她实在不知道家里能有谁和简十一攀得上交情。
简十一本不想继续说，可方时绪也跟着逼问他这话什么意思。他点了根烟，心想这两人似乎压根不知道这件事，烦躁道：“许安康女友的爸爸是个赌鬼，死之前欠了一屁股债。高利贷利滚利，还了十多年一百万变成了八百万，追债的追到平城来了，道上找了我手下的人帮忙。”他看在方念时的面子上在那帮人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拖延时间。
“然后呢？”许初一对此毫不知情。
简十一说：“我本来是打算跟许安康讲，但那天他女友生孩子，你们都在医院。我去你们家只看见你爸妈，就告诉你爸妈了。”
许初一努力回想那天，只记得自已一直陪着繁花，不记得其他任何人的表情：“你还知道什么？”她问，八百万对他们家并非能轻易拿出来的，可自已没见过家里有谁上门找麻烦。
“我听说，你爸妈本来和那边的人承诺等几天，要把房子抵押出去。我去查了一下，应该是你家里给许安康买的那套。但后来没两天，听说你爸妈直接付了八百万，但这个钱从哪里来的我就不知道了。”简十一说着眼神不自觉投向方时绪，恰巧被许初一捕捉到，她追问道：“简十一，这事很重要，你用不着隐瞒我。”
简十一干脆全吐露出来，不再是拿做吵架的筹码，单纯是看在许初一心急的份上：“我看许安康并不像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全程都是你父母在交涉，你觉得他们能从哪这么快地凑到八百万。那天我怕万一出什么事，让我手下跟着你父母。我手下拍的照片里，第二天你爸妈和他爸妈谈了很久，后面四个人还一起去了趟银行。第三天，你们两个就毫无预兆地去领证了。”
他爸妈毫无疑问是方时绪父母，可周诠被绕晕了，看他们三个黯然失色的样子，疑惑道：“不是，这都几码事，又是结婚，又是高利贷。再说向阿姨借钱给儿子的女友家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吗？”许初一重复，她不知道该找谁要这个答案。
旧风暴总是因为新风暴的来临而被遗忘。
“简十一，这不过是你的猜测。”方时绪不信。
简十一没了要和他较劲的意思：“你回去问问你父母，就知道这是不是猜测了。”
董萍从楼上下来，她让简十一把烟熄灭，脸色看起来比刚进来时和悦不少：“我让你在楼下等着，没让你乱说话。”
方念时也下楼了，看起来刚刚那些话她听得八九不离十，她脸色极其难看：“简十一，你开心了？”
简十一说：“我知道我孩子还活着，我能不开心吗？你不也挺开心，你的目的总算达成了，救世主。”
方念时听见救世主这三个字彻底绷不住了，他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只有嘲讽。她不顾董萍在场，让简十一滚出去。
简十一放浪地笑了笑，恨不得把刀直直刺进对方心里：“哪里见不是见，我不介意走法律程序，等孩子出生后法庭上再见。”
……
方念时甚至没有悲伤的时间，方时绪问她：“爸妈为什么那么突然商量结婚的事？”
周诠把哭得伤心的念时从沙发上扶起来，说：“算了，改日再问，你先让她把自已的事缓缓。”
方时绪仍不依不饶：“我不问你，我还能去质问爸妈？”
许初一也说：“念时，我从没求过你，只这件事，我求你现在就告诉我答案。”如果自已的父母是出于金钱促使了这段婚姻，那他父母呢？她伤心欲绝时，竟卑鄙地想，一定要可笑点，别让自已一个人成了笑话。
方念时难为情地叫了声哥，方时绪没答应她，只等她开口。
“那天你喝醉了，嫂子来之前你不是什么都没说，你说了好多醉话。大哭大闹说你们分手了，说你怎么对不起嫂子。初中的事，高中的事，除夕的事，乱七八糟一大堆。但日白哥、从欢哥、段天哥他们都在场，我也在场。爸妈又没醉，然后每个人说一半的真相，好多事就明朗了。后面妈妈要我打电话给嫂子，她教我怎么说。但简十一说的事我真不知道，我猜可能是这两件事正好撞一起，爸妈又觉得你喜欢嫂子……”方念时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子，方时绪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许初一已经痛苦得不成样子，两眼无光。
许初一想至少念时有句话说得很对，每个人说一半的真相，好多事就明朗了。她觉得真相大抵如此，不过是八百万，又是抛弃她只为了许安康的好。这几个月她为了习惯这段婚姻所做的努力都成了笑话，明明许安康是方时绪的朋友，明明许安康就有能力负担，非得要把自已当做筹码。
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推开方时绪，泪水泛湿面庞，羡慕中苦笑道：“你爸妈对你真好。”她好久好久前，那时候她12岁，就想对他说这句话。
周诠第一次见一个女人哭得这样惨烈，他看不懂方时绪不去安慰人家，支着脑袋在想什么办法，问：“你去年和付艺没复合，也与她无关？”
“你知道个屁。”方时绪真没心思跟他说。
“她哭死了怎么办，没人给我们做饭了。”
周诠的话方时绪越听越闹心：“怎么吃饭没噎死你！滚，她是跟我结婚，不是来伺候我的。”
……
方时绪总觉得事实不应该如此，他让方念时好好看着许初一，哭完记得提醒她吃饭。他要跑回家当面向父母问清楚情况，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向容这样为他们的主张开脱：“那时候大家都急，再说你们两个也不是没感情，是个人就看得出你们是在闹别扭。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再说你扪心自问你跟初一的感情如今是不是好多了……”
“妈，你们的顺序不对。”方时绪说。
方德楷说：“不对又怎样？那就是这么个动机，结果就摆在这。”
方时绪质问：“爸，所以简十一那事，结果也是你们妥协了？你们这样做和初一爸妈有什么区别？”
向容对方德楷一直有气，事到如今也打心底里压根不喜欢简十一，她回房去，对方时绪的质问一句话也不反驳了。
方德楷说：“我说了，没有动机哪来的结果？初一这孩子不喜欢你会跟你结婚？念时怀了孩子全是简十一一个人愿意就能成的事？总是一根筋对谁都没好处，眼睛一眯这事你心里就算过不去，为了过日子那也得当过去了。”
方德楷劝他，也劝他去劝许初一：“这些事已经算翻篇了，重要的是把当下和以后的日子过好。你们要再提，除了引起各执一词你还指望能起什么作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