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再到闵府,方觉这宅院修建得如此气派。
门柱为上等楠木,檐下雕花一眼便知是大师所刻。
闵府主人闵武德,着一身金色绸布,头顶金冠,冠上镶宝石一颗,肥硕的手指上佩戴着好几个宝石指环,左侧腰间别着一把黄金扇。他体态肥腻,肥头大耳,一脸酒色财气扑面而来。
见田守青引王子及少将军而至,闵武德将眼底的狠意收起,换了一副恭敬的笑脸迎了上去。
“鄙人闵武德,拜见王子殿下、展大将军。”
段昭示意起身:“得知闵府多有上等赤铁矿锻造的名贵兵器,孤妄图开开眼界,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闵武德急急回道:“乌月国王子大驾莅临,寒舍蓬荜生辉。请~!”
大门一开,偌大的前院已经摆满长桌,长桌上垫着的黑色绸布将摆放在上面的兵器及铁制玩意儿衬托得愈发光泽,有种令普通老百姓买不起的氛围。
段昭也是开了眼。才走近这闵府短短数十米,便已经感受到一股堪比皇宫的奢华。老实说,他作为质子即使身居大夏国皇都,住的穿的用的,也不如这闵府一半。
……
掉刀、屈刀、眉尖刀、障刀、横刀、陌刀;各色三尺剑、七尺剑;一品玉镶剑、二品金装剑…还有九连环、金蝉脱壳、鸟叫哨、不倒翁、六子联方……
区区一座闵府,堪比一条金州街。
段昭拿起一把玉镶剑,这剑由上好皮革所制刀鞘包裹,剑柄顶端镶有玉石,剑格亦镶嵌绿翡翠形成独特纹饰,剑身刻有菱形纹路。宝剑制作工艺精美、寒光闪闪,在场之人见到无一不为之惊叹。
高菲儿也忍不住赞叹道:“真是一把好剑!”
闵武德循声望去,见是一身着常服的年轻人,心下冷笑道:“哦?敢问小兄弟,此把剑好在哪?”在他看来,在场应该没有人能真切欣赏他制出的宝剑。
这语气充满清高与讥讽,高菲儿忍不住多说两句:“回闵大官人,小人学识粗浅,只凭感觉便说是好剑。”
这回答朴实却毫无内涵,在场之人莫不发笑。
高菲儿又说:“不过小人父亲曾经教导小人,赏剑者,一看纹饰巧致,二看寒光逼人,三看刚柔并济,四看剑身锋锐。小人看王子殿下手执此剑,纹饰精美、光亮闪烁,已经初具好剑品质了。”
“而且,若小人未看错的话,此剑乃为仿制越王勾践剑,越王勾践剑有天下第一剑之美称,削铁如泥,锋利非常。小人看闵大官人气度非凡,如若仿制,必然复刻十分。那么此剑必定也是好剑了。”
闵武德哈哈大笑:“没想到展少将军治下能人众多。没错!此剑便是鄙人让匠人仿制的越王勾践剑,也是鄙人的得意收藏,平常不轻易示人。今日王子殿下与展将军到访,故将此宝剑展出!”
展明上前:“王子殿下,可否借与一观。”
林老三的铁匠铺若为金州第一巧技,展明猜想,此剑大约出自他之手。若林老三数次对闵武德阳奉阴违,打折供货,却只在他完全拒绝接单才受到闵武德的制裁,很大概率是因为林老三虽供货不多,却能供出上等好货,且以他的锻造技艺无人可替。
“若本将军没看错,此剑应该出自金州匠人林老三的手笔吧。”
闵武德微微一惊:“不知展将军如何看出?”
“本将军的赤乌银环枪亦是林老三所出,我瞧着这剑便想只有林老三有此等技艺了。”
闵武德呵呵一笑:“展将军慧眼如炬,鄙人佩服。”
“哟,这剑格镶嵌绿翡翠做纹饰如此独特,这不是林老三儿子的拿手好戏吗?正巧了,本将军稍后也想去找他给我的赤乌银环枪加些纹饰,镶个宝石什么的。”说完便把剑放回桌上。
段昭心下明了,今日展明来这闵府最主要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这林老三父子,不然他不会刻意提起。只是不知这父子和闵府有什么除交易外的其他关联吗?不然为何要在这闵府提及呢?既然人都来了,那不如再添一把!
“听展少将军如此说,孤倒想见识见识这林老三父子了。孤对铸剑工艺亦十分感兴趣,正想问问这铸剑之人,如何将这么细小的玉石翡翠镶嵌成这么精美的纹饰呢。不知田知府,可否为孤引荐这父子,孤好求问一二。”
田守青听展将军对林老三父子赞不绝口,王子又如此谦和、礼贤下士,倒是不敢怠慢:“回王子殿下,下官这就派人去将林老三父子请来。”
展明却说:“王子殿下,这一来一回有些费时费力,不如这样,末将替将军向闵大官人求购此剑赠予王子,再同王子殿下携带此剑直接去那林老三铸剑铺如何?”
段昭点头:“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展少将军破费了。”
闵武德道:“王子殿下不弃,鄙人愿以剑相赠,怎敢让展将军无辜破费。”
展明佯装生气:“闵大官人倒是厉害,这么轻巧便将本将军的好意给抢去了。”
“鄙人不敢!是鄙人失言了。鄙人的意思是将此剑赠予少将军,少将军再赠自然是将军心意。”
“要不说还是生意人会做生意,如此操作放置明面,本将军与王子殿下都要承你一份情了。”
“不敢,不敢。”
段昭哈哈笑道:“那本王子谢过闵大官人!”
……
宅院内正在交谈之间,下人已经将林老三之子林钰从地道中提出送至林氏铸造铺。
那闵府护院闵波恶狠狠地盯着林氏父子说道:“如今你们可知,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该说。”
林老三护着受伤的儿子,恭敬 又小心地回复:“大爷,我们父子二人只知铸铁制剑,什么都不知道!”
闵波又盯着林钰说道:“你!你胆敢将在闵府看到的一个字说出去,你知道我们有多少手段!”
“小人不敢,小人就没去过闵府!”
*
那闵武德本想挟持林老三儿子,以逼迫林老三为他所用。无奈那田守青实在愚鲁,将镇国公之子、堂堂都护大将军展明,和那乌月国质子都引至他闵府。
而那展明,口口声声林老三父子,又借王子之势,让其只能平白地将那林老三的儿子放回去。闵武德今日不仅失了一柄宝剑,还丢了一枚棋子,心中十分不忿:
田守青,我必得让你知道自作主张的下场。
*
闵府自建牢狱内。
江师爷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浑身不能动弹。
闵武德恶狠狠地盯着他:“就是你提示田守青,我府上有赤铁矿上等好货的?”
“闵大官人,当时情急,小人亦是无意失言。”
“那哪日还会无意失言,说我闵府欺行霸市、倒卖赤乌铁矿?”
“小人不会的!闵大官人!求您放了小人吧!”
闵武德对这种喜欢做小聪明的奴才实在感到厌恶,从腰间取下金扇,摁下一个圆点,两根细针便刺入江师爷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