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饭,顾铭之因为白天没上班,要去书房处理下工作。
祝卿安留在楼下,陪两位长辈看了会儿肥皂剧。
刚开始三个人还看得挺乐的,可是看到第二集开头,祝卿安突然感觉头有些痛,整个人昏沉沉的就先上了楼。
每踏出一步,祝卿安就感觉眼前的一切有些扭曲变形。
她扶着额头,坚持走到二楼,摇摇晃晃地进到卧室,连灯都来不及打开。
身体已经出现了轻微的震颤反应,手脚不自主地发抖。
祝卿安心想,洗完澡回床上躺会儿就好了。
刚进入浴室,她就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伸手想去扶住洗漱台。
结果手没能撑住,身体无力地滑下去,最终躺在浴室地板上。
她像个没有办法控制自已身体的病人,头脑被迫清空,情绪的阀门被瞬间逆转,躯体化反应残忍地操控了她的身体,祝卿安完全没办法起身。
祝卿安感觉自已被割裂成两部分,一部分的自已很想振作起来,赶紧去找顾铭之,可另一部分却又深陷泥沼中,提不起一丝气力。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她在疗养院时曾经偷偷藏起几天的药,那时她就和现在一样,像要死了一样。
躺着的每一分钟都像是被放慢了速度,变得痛苦而冗长。
祝卿安开始产生幻觉,天花板上的灯和墙壁上的瓷砖都变得很大很大,不断在她眼前飞舞,她却只能闭上眼,渐渐地失去所有知觉,陷入昏迷。
顾铭之坐在书房,起身去窗边的净水机装水时,发现外边已经下起了今年的第二场雪。
他望向窗外下得纷纷扬扬的雪花,很突然地产生焦虑情绪。
他回到书桌前继续回复邮件,微信突然弹出信息提醒。
是秦子敏发来信息,“她要是还是不肯服药,还是尽快带她来医院吧,擅自停药对她身体影响很大。”
顾铭之突然好想见到祝卿安,书房在三楼第一间,顾铭之以为祝卿安还在楼下看电视。
结果在一楼没看到人,袁姨说祝卿安上了二楼。
他连忙大跨步走到二楼主卧,发现房间一片漆黑。
他有些心慌地打开灯,看到床上没人,继续寻到浴室,终于发现了昏迷在地的祝卿安。
顾铭之冲过去,下意识地去探她的鼻息,然后检查手脚,还好没发现任何伤口。
没多想,他直接将祝卿安拦腰抱起,带到楼下。
两个阿姨被吓得不行,“卿安这是怎么了?”
顾铭之抱着昏迷已久的祝卿安,平稳地将她放到副驾驶上,驱车前往医院。
出门时外面雪已经很大,好在轮子摩擦性能好,开的平稳。
可是似乎老天都在折磨他们,一路上只要是红绿灯路口,遇到的都是红灯,这让顾铭之很是煎熬。
二十分钟后,超速过来的顾铭之才把祝卿安送进急诊。
医生检查完告诉他问题并不大,他那颗心才终于放松一点。
可是看着病床一直昏迷不醒的祝卿安,他却始终不能安心。
被紧急呼叫来的秦子敏,一进病房就看到顾铭之像罚站一样站在祝卿安的床前。
秦子敏无奈叹气,从口袋掏出一盒香烟,“抽不?眉头皱这么紧。”
顾铭之摆手拒绝,眼睛一直关注着床上的人。
秦子敏认识了顾铭之好几年,当时合作参赛时,他就直觉这个天才青年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没想到半年前在国内宴会上再次见面,他已经成为海城龙头企业海云的继承人。
那时他状态没有现在好,秦子敏去露台找他叙旧时,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装满了一半。
偶尔还会和他相约去酒吧,高浓度的威士忌一杯一杯地往嘴里送。
不过结婚后倒是从未见他酗过酒和抽烟了,变身洁身自好的好丈夫。
秦子敏知道祝卿安发病对他影响很大,转身出去给他留个安静的空间。
等了快半小时,秦子敏才看到他走出病房。
顾铭之走到他身边坐下,从头到尾都沉默着。
“我给她申请了精神科的床位,明天我好好给她检查一次。”
“好,谢谢你了。”
“小事小事。”秦子敏笑着轻拍他的肩膀,“她会没事的。”
祝卿安是上午八点多醒来的。
她睁了眼,大脑一片混沌, 只能盯着空白的天花板, 一动不动。
是袁姨先发现了她醒来,从床前的椅子起身, 弯腰低头轻唤她的名字,“卿安。”
祝卿安没力气转头, 只看了她一眼。
“你终于醒了。你真的吓坏我们了。”她忙叫来了医生护士。
正好顾铭之在秦子敏办公室商讨治疗方案,听到她醒来,就连忙跑回来。
靠背被调高,几个人围过来,脸上都带着关切。
祝卿安像只被人摆布的布娃娃,全程一言不发。
秦子敏刚拿到护士递过来的报告,又安排护士给她打营养针, 并不断嘱咐, 让他按时吃饭。
“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没好好吃饭,也没按时服药,长期失眠少眠导致的突然昏迷。不用太担心,很快就好了。”
秦子敏的话不只是安慰袁姨和顾铭之这些家属,更是在安慰祝卿安这个急需关心的病人。
可是祝卿安的耳朵像被封住一样,几乎接收不到多少信息, 只是沉默。
“给她吃些清淡的东西。”嘱咐完,秦子敏就带着护士离开了。
袁姨是第一次知道祝卿安原来是患了抑郁症,她心疼得要落泪,连忙转移注意力,“刚好我带来了清淡口的虾仁粥,现在正好可以吃。”
她把保温袋里的粥拿出来打开,“吃吧乖孩子。”
祝卿安拿着袁姨塞到手里的勺子,在催促之下,舀起一勺粥塞进嘴巴里,苦的。
两人看着祝卿安吃下半碗粥,袁姨收拾完碗筷说要回家里收拾点东西过来。
病房里就只剩下祝卿安和顾铭之二人。
“有哪里不舒服吗?恶心想吐吗?”
祝卿安摇头,没有说话。
顾铭之一直看着祝卿安,祝卿安却把视线转到了窗外。
精神科的窗户都装上铁网,没有发现任何尖锐物品,所有桌角都被磨圆钝。
护士敲门进来,送来今早的药。
顾铭之接过来,护士出去后,他去装杯温水,把药放到祝卿安面前,“先吃药吧。”
“苦。”
这是一早上顾铭之听到祝卿安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全是糖果和果脯。
“秦子敏之前和我说了,吃这些药都会有些苦,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这些,吃完药就马上吃,好不好?”
祝卿安抬头看了下顾铭之,就着顾铭之的手吃下药和喝水,又张开嘴巴。
顾铭之连忙从盒子里拿了个水果糖,撕开包装放进她的嘴里。
“还苦吗?”
祝卿安乖乖地摇头,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顾铭之见她愿意吃药,暗自松了一口气。
“顾铭之,我隐瞒了我有抑郁症这件事。”祝卿安突然开口。
顾铭之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没关系的,我们一起面对,一切都会好的。”
可抑郁症的病发使祝卿安变得敏感多疑,她看着顾铭之和自已交握在一起的手,下一秒就挣开了。
“可是你骗了我,我不能相信你了,顾铭之。”
祝卿安语音刚落,一滴泪就从她眼角滑落,在枕巾上留下了被浸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