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下午,海城郊区,一家私人疗养院。
“啊啊啊啊……放开我……”
“你们通通不得好死,啊啊啊……”
女人的凄厉叫声在持续,使得整层楼笼罩在一股诡异而凄惨的气息中。
尽头病房里,一个身穿白色病服的消瘦女人被粗糙的束缚带死死地捆住四肢。
手腕脚踝布满深红色的血痕,女人像失去痛觉一样疯狂挣扎。
医生护士笔直地站在病床边,冷漠地看女人接受高强度的电击治疗,只有一个小护士站在背后瑟瑟发抖。
女人额上布满仪器的电线,手上全是深浅不一的疤痕和青紫的针眼口,身体随着电流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那张精致的脸上全是汗和泪,表情因痛苦而狰狞。
途中,女人挣扎不停以至于被束缚带捆住的地方再度渗血,边上的人视若无睹。
结束时,女人早已全身湿透,直接昏了过去。
护士上前查看,确认性命无忧后,转身跟着医生一起走出病房。
回到前台,新来的护士忍不住好奇,问前辈,“赵姐,我感觉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哎。”
带教护士张望四周,低声道:“不就是任氏集团的儿媳妇吗,弹钢琴贼厉害的那个啊。”
小护士惊讶地捂住嘴,“哈?原来真是她啊,我之前听网上说她在国外修学。”
“喂,你别多管闲事去可怜她。”带教护士神情复杂,小声道,“在你之前的那个杨护士就是看她可怜,想帮忙找人救她,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小护士闻言,吓得一个哆嗦,可是她刚刚看了记录,这么高频次的电击,这不是等于杀人吗?
但她本来就是靠裙带关系才得到这份高薪工作,又签了保密协议,透露病人信息是要付巨额违约金的,自然不敢乱说。
小护士叹了口气无奈摇头,继续整理记录。
夜幕降临,疗养院顶层只有前台和走廊的灯亮着,小护士新来乍到,为讨好前辈就帮人替班,累得趴在前台睡觉。
祝卿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四周寂静无声。
她侧头定定地盯着铁网外的天,只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
一年半前,她被所谓的合法丈夫任润山关进这家私人疗养院里,亲生父母从来没有探望过她,患上精神疾病的她成了一枚被家族遗弃的棋子。
一开始的那一年还只是关着,近半年来,不断给她安排高频次的电击治疗,目的是要把她记忆篡改,让她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为他们所利用。
如他们所愿,她最近确实忘的东西越来越多。
有些故人的脸变得模糊不清,自已可能真的要开始忘掉过去了。
突然间,啪嗒一声,房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娇艳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十分无礼地把手里的包用力砸向床头柜。
“祝卿安,我爸妈今天又来逼问我你的下落了,明明我才是他们的女儿,却对你这么关心,他们还不如大伯对我好呢。”
祝令姿声音因嫉妒变得尖锐刻薄。
祝卿安一动不动,对此毫无反应。
祝令姿看不惯她一脸清高,狠狠踹了脚床尾,床上的人剧烈抖了一下,仍然不搭理。
“后悔了没,当初你就不该找什么穷小子谈恋爱,最后被人抓了回来。”
祝令姿突然红唇一勾,语气变得更加嘲讽道,“还被亲生父母卖了换资源。”
“看看你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真不知道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祝卿安眨了下眼睛,依旧一言不发。
祝令姿恼羞成怒,上前一把抓住祝卿安的衣领,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用力拍在祝卿安瘦削的脸上。
祝卿安平静回视,眸底似有一潭死水,嗓音沙哑。
“你这么嫉妒我,换你来当我,你愿意吗?”
祝令姿盯着那双曾经充满灵气如今却毫无光彩的眼睛,一时语塞。
祝令姿哼了一声,松开手站起身。
“祝卿安我快要和润山哥哥订婚了,我可以大发慈悲地放你走,而且他手机里的视频我也已经处理掉,你不如找个偏远山区苟活。”
听到这话,祝卿安眼里情绪终于有了点波动,“真的?”
祝令姿不答,直接从包里翻出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割开把祝卿安四肢勒得紫红的束缚带。
做完这一切,祝令姿转身走向门口,突然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又回头对祝卿安笑了笑。
“对了,顾铭之上周结婚了,你还不知道吧?新娘是他那位有钱的师妹,人长得可干净单纯了,不像你……”
祝令姿不说完,只是啧啧两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结婚”“新娘”“干净”“单纯”这些字眼狠狠地刺痛了祝卿安,原以为早已变得麻木的心脏再次变得鲜血淋漓。
确实,她没有理由让一个被她狠狠抛弃的人一直在原地等她甚至来救她。
胃也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她把身体蜷缩起来,双手交叠死死按住肚子。
她大口喘气,瘦削的身体一直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不断滑落,她眼里是一片死寂。
夜深,天台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寒风扑面而来,祝卿安整个人冷得发抖,手脚愈发冰冷。
她拖着无力的身体,赤脚走上天台边缘,抬头看着天空深吸一口空气,冻得心口痛。
不知站了多久,天空突然飘落星星点点的雪花,又迅速变大,地面和树梢逐渐落满了白雪。
如果祝卿安没记错,这应该是今年海城的初雪。
又是一年迟到的初雪,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啊。
可是她明白不可能了,正如祝令姿没说完的话,她早就烂到底子,怎么能再配上那个人呢。
很奇怪的是明明经历了那么多高压的“治疗”,电击与药物早已将她的大脑重塑,让她变得愚钝不堪。
可是她依旧记得那段为期不够半年的甜蜜时光,可当想到之后的无数痛苦,祝卿安毫不犹豫地从十七楼跳了下去。
铺满白雪的地面在黑夜里开出了朵朵红玫瑰,周围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声。
别人对死亡敬而远之,但祝卿安却趋之若鹜。
祝令姿站在暗处目睹全程,看到血泊中的人,眼里尽是得意和恶毒。
“小安。”一道女声传入祝卿安的耳朵,是谁,好熟悉的声音。
见她不醒,女人又大声了些,“宝贝,该起啦,家里来客人了。”
祝卿安被人摇醒,睁眼看到赵俞恩那张一向保养得好的脸时,她瞬间屈身缩到了床的另一边,大声尖叫。
“你怎么在这里?”
赵俞恩惊讶她的表情,伸手过来拉祝卿安怀里的被子,微笑着温柔道。
“妈妈来叫你起床啊,宝贝。怎么这副表情啊,睡懵啦?”
祝卿安躲开她的手,光脚站在地板上,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房间熟悉的摆设和装潢,一时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她会回到这里,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祝宅……
是她的卧室……
为什么她又回来了,连死都不能如愿吗?
这时,佣人袁姨从门外进来,“怎么了,夫人小姐。”
当看到袁姨那张比之前更年轻的脸,祝卿安震惊,袁姨不是车祸去世了吗?
祝卿安脑海突然闪过一个荒诞到不可思议的念头,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明晃晃的2023年11月4日。
她竟然重生到了两年半前。
“怎么了?宝贝。”
赵俞恩皱眉,抬脚走到祝卿安那边,正准备伸手摸摸她头。
祝卿安对赵俞恩的手重重地拍了下去,嫌恶地大声喊道,“别碰我。”
赵俞恩白皙的手背一下子被打红,脸变得阴沉,声音一下拔高拉尖,“祝卿安,一大早你发什么疯?”
袁姨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急忙上前隔开,把祝卿安挡在身后。
“夫人,小姐可能是不太舒服,待会就好了。”
“滚开,你什么身份啊,还想护着她。”赵俞恩生气地扯住袁姨的手臂,用力甩开。
袁姨一下子被甩到床上,祝卿安趁这时,赤脚冲出房门。
赵俞恩跟在背后,一边快步追着,一边喊:“祝卿安你给我站住,不准跑,你想让我罚你是吗?。”
祝卿安急匆匆地跑到楼梯处,她不要待在这里,这里是一切的不幸的源头。
差几级阶梯就到一楼时,祝卿安的脚不小心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正当她以为要头破血流时,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地接住了她,男人健壮有力的双臂紧紧环抱住她的身体。
一股让她觉得安心的熟悉香气向她扑面而来。
待她站稳,男人即刻把她放开,祝卿安抬头便看到那张让她前世难忘的脸。
有一瞬间,祝卿安的心跳几近暂停,周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