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城郊某处
高台上的火光晃人双眼。
台下是无数颗人头攒动，一眼望去，竟看不到边际。
“诸位道友。”台上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声音大如响雷，不少人都吓了一跳，嘈杂人声马上去了大半。
“我们马上就要去跟那些狗屁正派拼命了。”台上之人穿着普通亚麻色布衣，却是气宇轩昂，在那火光的映衬下，真好似君临天下。
“对”“好”台下时不时传来阵阵呼声。
突然间，点点小雨飘来，但是他们人与人几乎都要贴到一起，感受不到凉意。
.......
千万里外
雕栏玉砌的大殿在这昏暗的天色里，透出这么些叫人叹息的意境。
大殿九面各有十三级台阶，此时上面已经稀稀疏疏地坐满了白袍修士。
上六级台阶之下，是一个平台，平台下又是七级台阶。那平台之上，一个个瘦高丹炉在昏暗的天色里，冒出点点火光，再生出缕缕白烟。
大殿之上，一道声音幽幽传来；“我有一些话要对你们年轻人说，你们即将面对，生平最为残忍之事。我将为你们解开你们即将面临的困惑。”
沉默中，压抑如同瘟疫般蔓延，埋在每个人心里。
.......
白家村的某处
玄霜开口问道；“那我们去哪？”
吴归云想了一阵，才发现自已这三年出门太少，还都是附近乱转，想了半天，挠挠头，露出尬笑。
玄霜见状说道；“去村里买些路上用的吧。”
吴归云点头说好，便见玄霜拿了一把素色油纸伞，两人便走出大门。
两人出门还没走几步，玄霜问道；“你一般都在哪散步？”
吴归云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片树林对面的湖边。”
“我们去那吧。”玄霜说道。
吴归云点点头。
......
城郊某处
“千万年来，我们死于饥饿，死于寒冷，我们死于天灾，我们死于疾病。”
高台上的火光照亮一整片天地，其中的雨点都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他们看着我们死，这些名门正派，这些仙师。他们曾经是我们的亲人，他们从我们身边悟道，但他们一经成仙就再也不会去管自已手足的死活。”
台下时不时有吼声传来。
“但是我们从未苛责过他们，在今天，我们有了玄门，我们拥有了自已的仙术，我们再也不用活在担惊受怕里，我们终于能拥有自已的幸福。我们自已就是仙师。”
台下的吼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不会去想这些话在平时听会不会有些肉麻。
“可是呢，他们是怎么看我们的？你们听过多少化宗传言？他们是怎么丑化我们的？他们是怎么屠杀我们的？你们可曾听闻两百年前那个属于玄门的世界？谁能想象它覆灭时我们遭受了什么？”
在这个雨夜里，每个人都汗毛竖起，发出吼声，玄门教众们纷纷点起一点点火光，整片天地都被照的犹如地狱般火红。
......
大殿里
声音继续幽幽传来；“你们即将面对的困惑，就是两百年前，我们所面对的困惑。”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大殿却并没点上灯火，不知从哪里传来缕缕檀香不绝。
“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将亲手创造一场悲剧，你们将看到生离死别，你们将看到血流成河，你们将看到尸骨成山。”
声音在此处一顿，空气安静的如同时空凝固了一般，台阶上坐满的修士仿佛是一具具死尸。
“你们将心魔缠身，夜不能寐。但这都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化宗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心境远远跟不上他们的力量，你们知道这会导致什么吗？”
仿佛是知道不会有人回答，那声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们沉醉在自已的力量带来的权力中，他们在狂欢中掠夺，他们在狂欢中屠杀，我甚至见过他们互相的屠杀，在他们的美梦盛极之时。你能想象吗？就像两个醉汉，或是两拨土匪。你甚至无法想象这会牵连多少无辜的生命。”
......
白家村
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玄霜撑起伞，吴归云则站在一旁，也不避雨。
吴归云开口；“你说你有一些人类的事情想问我？”
玄霜眼睛往上看，努力回想，一向冷清的她竟然显得有些可爱；“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哦，对了，我想问你；你是怎么嗯...你对你妈妈是什么感觉？”玄霜看向吴归云。
吴归云听到心脏猛跳几下，翻阅起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
“其实，对我来说，在家的感觉算不上美好。对很多人都是这样吧，只觉得会管着你，会骂你，在长大之后才能慢慢体会到家的好。在感受到别人的恶之后，才会怀念那个只有爱的环境。”
“真好呀。”玄霜低头道。
不知道是不是吴归云想多了，他竟然从玄霜的表情里读出来了几分，落寞。
二人边说边聊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
“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玄霜问道。
......
城郊
地面的冲天火光似乎要与这漆黑的夜空分庭抗礼。
饶是如此，这倾盆的大雨还是淋湿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要生存！”
台上之人的嗓音已经开始嘶哑。
“杀！”
台下呼声共振，整个世界都随着声波颤动起来。
“我们要复仇！”
“杀！”
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传来，更加模糊了众人的大脑。
“让他们付出代价！”
“杀！”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意喉咙里涌出的一股腥甜。
“踏碎他们的宝殿！”
“杀！”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被燃烧。
“扯出他们的肠子！”
“杀！杀！杀！”
身体和头脑已经麻木，站在这里的是一具具愤怒的灵魂。
“碾碎他们的神魂！”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没有人能再听懂一句话，没有人能再说出一句话。
声道震裂
鲜血流出
血腥味 焦糊味 雨中泥土的气味 人味
喊杀声 火光隆隆声 沙哑咳嗽声 干呕声 落雨声
暴怒 地狱 恶鬼 死亡
湖边
皎洁月光的映衬下，落雨中弥散开柔和的水气。
在那让人恍惚的光晕里，少女的胴体在水气的轻纱中散发迷人的色泽。
吴归云此时能看清少女的每一寸起伏，每一根汗毛。
“看清楚，才能想清楚。”少女开口，玉颈如白瓷，青色的血管在白瓷上点缀，随着说话变换形状。
“在我眼中，人与人的情感只分轻重，不分种类。”
随着少女开口，吴归云注意到她脸上湿润的细小绒毛。
“从青梅竹马，人还没有色欲的时候，就想要追逐更深层的情感链接。世俗的观念产生亲情，男女的契合似乎有爱，都是这些无法避开的因素，让人们产生了错觉。以为这世间有各种感情。”
说到这里她又低头叹气；“我只是一个妖修，又怎配谈论人之情感。”
吴归云宽慰道；“说的极好。”
片刻宁静
玄霜对他说道；“别压抑自已，来拥抱我。”
吴归云上前一步。
在冰冷的雨夜里，听从自已的欲望燃烧。
大殿
“我们从开始修仙，修雷诀，修身法，修天道。我们所修的，都是如何在争斗中取胜，这是我们人的劣根性。”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不忍再说，强烈的感染力让一股悲伤的情绪袭上众人心头。
“但更大的悲剧是，我们在找到更柔软的手段前，危机已经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们别无选择。”
漆黑的夜空里传来蝉鸣，一阵风带动树叶沙沙作响。
突然间
漆黑的大殿变得灯火通明，这面朝大殿的所有人心中似乎也燃起亮光。
“为了更大的扬善！”殿中声音响起。
殿中长老，台阶上的弟子全部起身。
“为了更大的扬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