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哥。”苏淮景在马车边站定,温闻雨也在后面行了个礼。
苏淮年从车窗望出去,开口道,“你们方才说的事情是什么?”
苏淮景眼珠子一转,“原本徐兄是要我们保密的,但如今事发,似乎也不需要隐瞒了。”
温闻雨并未开口阻止,只是一言不发,在旁边做鹌鹑。苏淮景压低声音回答,“是嫂嫂生辰那日,我回府之前,在远山楼与闻雨一起遇到了徐兄。”
“他当时愁眉苦脸的,一问才知道是最近上川有女子失踪的事情。”
接收到苏淮景的视线,温闻雨才开口,“据说失踪的女子已有二十一人,却没有任何相似的关联,京川府也很是头疼。”
楚湘宁没想到自已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更多的消息,开口问,“那你们准备去京川府想必是知道了这件事与无头尸体的关联?”
“是啊,嫂嫂。”苏淮景点头,“早些时候,温闻雨去西街边临近清水河的一户人家上门看诊,听那府上的管家说:隐约听见他们问话,似乎推测无头尸体是女子。”
温闻雨也赞同地道,“回到药堂,就遇见了来找我的淮景,我便将这件事说与他听,我们两个一盘算,就决定去找徐兄问问情况。”
苏淮年摇摇头,“现在不用去了,他不在京川府,我与你嫂嫂刚刚回来。”
“淮景,关于这件事,少府司还有没有跟你说别的?”楚湘宁这边正在问着,坐在车厢之中自然没有看到小巷拐角处驶来的那辆马车。
温闻雨侧目,心道这个小巷子已经够隐蔽了,居然还有马车从这条路走。坐在前面的司晨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对面那个驾车的车夫就把马车停下了。
温闻雨转而走到前面,看了一眼那个从马车窗子探出头的男子。
他不得不承认,这张面孔即便是在他这个男子看来也是极其出众的,可除去他精致深邃的五官,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满头如雪的发丝,乖顺的搭在兔毛大麾上,宛如一推就会打碎的琉璃瓶子,带着显而易见的破碎感。
“主子,前面有人。”司晨开口,车厢内的说话声就戛然而止,楚湘宁撩开帘子,与那名白发男子四目相对。
楚湘宁的心中划过一抹异样,可那种古怪转瞬即逝,不可能被抓住。隔着悠长而寂静的小巷,彼此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了。
她歪头去看,自已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
“公子!你小心点!”
“扶我下车。”沈清钧的指尖微微颤抖,在对上楚湘宁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时,眼眶微红。
“外面这样冷...”若祥担心他的身体,有些不情愿,慢吞吞地往后走,用力一抬,取下后面固定住的木质轮椅。
对面的几人有些奇怪地面面相觑,看着这名男子在搀扶下一点点从马车内挪出来,坐到了轮椅上。他面色苍白的不带一点血色,呼吸也十分微弱的模样。温闻雨站在旁边一看,便知道他身体很不好,但病因不明。
沈清钧修长的双腿被厚毯子盖住,若祥递给他一个灌好了热水的汤婆子抱着。
为显尊重,楚湘宁到了车前,看若祥推着轮椅,朝自已的马车过来了。沈清钧似乎是由里冷到外,呼吸间也没有几分雾气,楚湘宁先开口,“请问,公子是?”
轮椅猛地停下,木轮轧过雪面发出几近刺耳的咯吱声,沈清钧低着头,用力闭了闭眼,即便他早就已经算到了这一天,可真正地到了这个瞬间,还是需要时间来接受。
这样漫长的停滞却只有一瞬,他抬起头时,带着一丝从容不迫的淡笑,声音仿若云端飞鸟般空灵而轻盈,落雪无声。
“在下沈清钧,一介布衣,见到公主,理应拜会。”
听见这话,楚湘宁心中第一时间是觉得奇怪,虽说今日的马车规制比较高,但上川中许多富贵的官家女子出行也会选择这样的马车。作为一个城内人都对自已这个人知之甚少的公主,没几个人真的能一眼认出她的模样。
这个叫沈清钧的男子是怎么知道自已是公主的?
“沈公子客气了,想来是本宫的车马停在路边,挡了公子的路。司晨,我们走吧。”拍拍车框正要离开,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突然开口。
“殿下,沈某不才,擅长算命。”沈清钧淡淡开口,喊若祥从马车里取来了方才自已卜的那支签,平放在手心里,“斗胆为殿下所求之事卜了一卦,如果殿下愿意,可听沈某一言。”
楚湘宁动作一顿,没想到这沈清钧还是算命先生,虽说她向来不信这个,但此时她莫名其妙地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倘若他真能提供几分转机也未可知,“沈公子请讲。”
“殿下所求之事尚且不必心急,因为还未到殿下出场之时。若殿下相信,三日后自有分晓,届时沈某愿意为殿下,提供一个契机。”
楚湘宁有些怅然,因为她什么都没说,可沈清钧却好像什么都知道,“那本宫所求的是什么,也是沈公子算出来的?”
沈清钧忽地笑了,如同凌霜而开的一朵白梅,他的鼻尖儿被冻红,带上了一丝鲜活的血色。
“殿下抬举沈某,沈某受之有愧。”
如此,便是默认了。
精巧繁复的马车驶离了小巷,方才在马车旁的两个男子并未跟着离开,苏淮景抬步往前走,却见温闻雨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沈清钧,“怎么了?走吧!”
温闻雨沉思片刻,还是开口,“沈公子快些回车上去吧,你实在受不得寒。”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小巷子里就只剩下了主仆两人。沈清钧本想呼出一口气,却嗓子一痒,接连不断地呛咳起来。
“公子!我们快回去吧!”若祥推着他走回马车,触碰到沈清钧的手腕,实在是冷得像冰。
沈清钧回到了温暖之中,胸口压抑着的沉闷瞬间散去,让他得以喘息。方才勉强撑出的笑意尽数消散,浑身的情绪又缩回了苍白易碎的躯壳里。
视线落下,他执起自已落在胸前的发丝。
“若祥啊,我的头发是不是全都变白了呢?”
前方驾车的人,声音从帘子前闷闷地传来,“没事的公子,如今公子也很好看的!”
“...可我的模样变了,她就认不出我了。”
沈清钧一手搭在膝上,用力抓起毯子,在腿上轻敲,却毫无知觉。他将身子依靠在软枕上,闭上眼的模样,像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若她真是因为模样才忘记了我...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