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一时间,大殿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站起身,等着楚峰落座。
“诸位不必拘礼,今日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楚峰大步走到最上方的位置,赵诚跟在后面给楚峰准备好了酒水。
舒言为楚湘宁挡刀的事情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晚宴一开始,就有许多想要结交他的大臣走上前去嘘寒问暖。
“舒大人真是有勇有谋、尽职尽责啊。”一个身着文官官服的男人走上前来,手里还端着斟满的酒杯。
“是啊,尚书养出了一个好儿子啊。”大臣们见舒平海站在一边,连忙转向他,对饮起来。
舒言对于这样有目的的热情不太习惯,只是有些局促地在其中周旋,背上的伤还没有恢复,由于伤到了肺也时不时会咳嗽。他向一个官员摆摆手,回绝了他的邀请,“李大人见谅,现下我还不能饮酒。”
李大人随即想起了他的伤,向舒言致歉。舒言想起了自已前些日子换药时,温闻雨和他说的话,“这次你也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如果不是我师父出手,你就危险了。但也要记得,日后能不饮酒便不饮酒,少吹冷风。”
“舒大人。”舒言回过神,瞧见一个衣着华贵不同于常人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笑意盈盈地模样好像与自已很熟络,他在脑海中对应了一下,发现自已并不认识这个人。
“请问这位大人是?”舒言点头打了招呼。
“阿言,这位是文侯爷。”舒平海从那边的旋涡中脱身出来,给舒言介绍面前的男子。
“尚书,本侯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其实过来是想问问这边的意见。”
“侯爷直说就是。”舒平海想不到文陈要与他说什么,但这位文陈是东辰世代沿袭的文德侯,也是宫中文妃娘娘文玉的嫡长兄。无论从哪边算起地位都绝不一般。
“尚书大人也知道,本侯有一女,现已十六岁。”文陈走近一些,以免被别人听去,“夫人呢,也开始为了她的婚事操心,此次一事,令郎定然是飞黄腾达,这样貌也俊朗,心性本侯看着也不差...”
舒言听懂了文陈的话,立刻抬眼看向舒平海。子女的婚事一向是父母做主,因为他一直表现出自已无心婚配,母亲就并没有主动帮他相看女子。但文陈是东辰唯一的文德侯,地位权势非同小可,他心里摸不准舒平海的意思,生怕他就点了头。
“父亲...”
“哈哈,舒郎中也不用太过紧张,我家女儿还是很好的,性子温婉,模样像本侯的夫人,是个有福气的。”文陈看舒言神色一变,以为他是没见过自已的女儿,所以有所顾虑。若不是实在看好这个舒言,他是完全不需要解释的。
舒言察觉到自已有些冒犯,拱手致歉,“侯爷莫怪,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脑子飞速旋转,不知该想个什么借口来推脱。
“是这样的,侯爷。”舒平海接过话头,“舒言已经二十有二,这难免委屈了令爱的好年岁。”
“无妨无妨,这成婚的一对对,能有多少年纪相仿的,这些哪里算得上委屈。只要他们能相处的来,差上几岁又何妨。”
舒平海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淡淡回绝道,“侯爷抬爱,但其实犬子已有心悦之人,不日就要过礼了...”
在场除了舒平海都十分震惊,文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么一来倒是本候来得晚了,不过既然令郎就要大婚,之后本候也会派人送上贺礼。”
文陈这个人生性宽仁,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揪住不放,简单地道贺几句,就结束了话题离开了。见文陈走远,舒言有些失态地扯了下舒平海的衣袖,“父亲!!怎么回事?!儿子怎么就要成婚了?”
舒言心里着急,又开始咳嗽起来,舒平海让他回到位置上坐下,用宠溺和慈祥的神色瞧着他。
“父亲,我还不想成婚!我二十二岁,还不急于一时!”
舒平海抬手轻拍自已儿子的头,滚烫的大手放在头顶揉了揉,低低地开口说道。“儿子,为父知道,你一直有心悦之人。”
“...”舒言被舒平海的话惊到,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愣在原地。
“不只是我,你母亲也早就看出来了。”舒平海笑了,“这次是你接近她的最好机会了,阿言,我会为你讨赏,请皇上为你们赐婚。”
舒言睁大了眼睛,有水汽在眼眶中升起,他手指抓起膝盖上藕合色的布料,看着舒平海意有所指地看向最上方的楚湘宁。
楚湘宁和苏淮年并排坐在一起,与楚峰正在喝着酒,三个人看起来宁静又祥和。
“阿言,你愿意吗?”
舒言脑子里一时间涌进了太多信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有些混乱,语无伦次地道,“可是父亲,我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如果嫁入公主府,那之后...”
“哈哈哈,家中又没有文德候那样的侯位要继承。”舒平海的话又给了舒言一个冲击,“我与你母亲谈论了许久,想来什么都没有你开心重要。”
“只是...他聪慧又稳重,正即为尊。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会有些委屈和不易,”舒言听出这说的是苏淮年,“宰相那边为父会替你周旋,之后的事情,就要你自已决定了。”
“...父亲...”舒言的心中五味杂陈,感动喜悦和愧疚杂糅在方寸之间,他为父母亲的宽容而感动、为能实现心中所愿而喜悦、也为了无法在父母身边尽孝而愧疚。
“父亲,是儿子不孝。”舒言紧紧抿唇,咬住牙不让自已发出太大的声音。
“别这样说,你有你的路和选择,”舒平海叹了一口气,神色淡然地说道,“你只需要记着一点,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儿子。”
舒言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多,再也抵挡不住,他站起身与舒平海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大殿。
沿着廊下,舒言走得飞快,背后大半结了痂的伤口磨着里衣,他却毫无觉察地飞奔着,肺里灌满了深秋的空气,抬起头看见悬在夜幕里的月亮。
他屏住呼吸将眼泪抹去,心跳如擂鼓。舒言有些激动地站在转角处跺了跺脚,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夜里的皇宫静悄悄的,除了守在门口的禁卫,四处都见不到多少人。舒言兴奋地无声喊着,看起来像个寒窗几十年才金榜题名的学士。
远处偏殿的房顶上,两个身着夜行服的黑色身影坐在瓦片上,瞧着舒言古怪的模样一头雾水地讨论。
“这是那个救了公主殿下的礼部的人?”司寒将手搭在膝盖上,问身边的人。
他旁边正是前几日被从宫中调走,现在给楚湘宁做贴身护卫的司晨。“嗯,是他。”
“这人又哭又笑的,黑灯瞎火地在这儿干什么呢?”司寒实在没看懂舒言这行为是什么意思,刚想去近处观察,被司晨拉了一下。
“没事,他那个人...”司晨嘴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草叶,开始回忆自已在公主府观察到的舒言。
“...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大概就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怪人。”
司寒听见这话,斜了他一眼,“你也好意思说别人是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