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藏于冷宫池底,只因当时冷宫无人居住,且荒凉,连门前那道路都鲜少有人来往。
御膳房中,那刺目的血迹,无疑是散播恐惧。
秦问彼时神情,已然趋近癫狂之态,杀人成瘾,那些人在他的毒手下,面露极度恐惧,有人惊声尖叫,却未能唤醒被魔鬼占据的灵魂;有人苦苦哀求,涕泪横流,然而秦问却视若无睹,嘴角甚至还挂着扭曲的笑。
心已然被变态之欲所占据,寻常恶行已难满足,此刻,他就像一个在黑暗中越陷越深的恶鬼,每一次残害,都像是在为他心中的祭坛献上祭品,灵魂似已坠入无尽深渊,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徒留一副被魔鬼掌控的躯壳,在皇宫中肆意妄为,酿下这等惨祸。
细细思忖,如此行径,便不难看出,秦问此人实乃记仇之辈,心性狭隘,睚眦必报,往昔仇怨皆铭记于心,未曾有半分忘却。
也正是因为如此,昨夜他和辛允交手,因处于下风,心有不甘,今日辛允不慎脚下踉跄,身形摇晃,险些摔倒,秦问距之最近,本可轻易上前搀扶,竟纹丝未动,只见他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但随即被冷漠所取代,双手紧握成拳,藏于袖中,似在压抑着某种情绪,显然,他心中那滔滔恨意,早已将那点仅存的善意彻底淹没。
“秦问,你错了。”
辛允眼中满是复杂,有痛心、有惋惜、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医者仁心并非虚妄,在皇宫中亦不乏赤诚之人,只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些闲言碎语不是伤害你的刀,你心里的怨恨才是。”
秦问嘴角微微抽搐,似哭似笑,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而又凄厉的笑声:“哈哈哈哈……你说再多废话又有什么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摇晃不定,“反正我已回不了头,但我不曾后悔!”
“杀了我,杀了我吧!”
秦问突然向前冲了几步,却因侍卫的阻拦而摔倒在地,他却丝毫不在意,趴在地上仍朝着前方嘶喊,“哈哈哈哈……求陛下赐我一死!臣,秦问,请求陛下赐死!”笑声在大堂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陈致眼中闪过惊愕,似是不敢相信秦问竟会如此决绝,眼中的痛惜愈发浓烈。
“……”
沉默片刻,他起身向前一步,似想靠近秦问,却又被秦问那疯狂的模样和决绝的话语生生止住了脚步,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
恰在斯时。
“将秦问打入天牢,罚……陈致五年俸禄,以儆效尤。”厚重的屏风遮不住应以安那浑身散发的威严与冷峻,她双眸似结了一层寒霜。
闻声,陈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哆哆嗦嗦跪地,连磕数头,“臣,谢陛下隆恩!”
一旁的福才低垂着头,听到旨意后,用那阴鸷的目光扫了秦问一下,随即尖着嗓子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罪犯秦问押入天牢!”
两旁侍卫齐声领命,“是!”
他们面无表情地拖着秦问向着堂外走去,那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架起秦问,秦问拼命地挣扎着,眼神中满是绝望与疯狂,双脚在地上胡乱蹬踹,口中不停呼喊着:“陛下!杀了我吧!让我死!让我死……”
一心求死,只为了痛快了结,可若是活着便要受尽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此案,落幕了。
应以安起身,身旁侍奉多年的福才赶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准备离开太医署。
众人见状,急忙纷纷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齐声高呼:“恭送陛下!”
福才始终弓着身子,眼睛紧盯着地面,当他们刚走到堂下,应以安却突然止步,猛地扭头,看向堂内有些发愣的辛允,皱起眉头,语气威严而不容拒绝:“还不跟上。”
“……是。”
辛允赶忙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急忙迈着小碎步快速跟上。
太医署外。
辛允仿若未闻周遭动静,站在原地,眼中透出沉思之色。
“怎么不上来?是对朕的决定不满意吗?”应以安弯腰,先行踏入龙辇坐定。
身子一颤,赶忙回过神来,“不敢,只是在想秦问的事……”
话还未说完,辛允便双腿一曲,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声响。
“嗯?”
应以安眉头轻皱,眼中满是不解,她微微探身,从龙辇中看向跪在地上的辛允,眼神中疑惑更甚,不明白辛允此举是为何意,心中暗思,是否自已方才的决定让辛允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恳请陛下在太医署内设心医,如今宫中众人,或因琐事,或因重压,心中多有郁结,病者之苦,不仅在身,更在心,心若病了,即便体肤之疾得愈,亦难全愈。”
辛允望向龙辇中的应以安,语气诚恳而迫切,“设心医,此之谓可医治病者心疾,心医可引导病者疏解心中愁闷,让他们与自已和解,放下执念,若能如此,宫中众人皆可免受心疾之苦,秦问之事,便是警示。他便是因心中积郁成疾,为心魔所控,才酿成大错,若有了心医,或许能防患于未然,宫中或将不再出现秦问这般因心疾而误入歧途之人。”
应以安听闻,原本就威严的面容更添几分凝重之色,手抚上下巴,指尖轻轻摩挲,似在权衡利弊,又似在考量其中得失。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待的回应,那凝重犹如一张无形大网,笼罩着在场每个人。
片刻后。
“如此周全,那合适的人选,想必你心中应有数了。”终于打破了沉默,应以安的话语中带着试探,又有着几分对辛允的期待。
“太医署董慎、方无误,可堪重用,此二人皆是德才兼备之辈,于医术一道浸淫多年,经验颇丰,更是心思细腻之人,能敏锐察觉病者情绪变化,且为人随和,毫无架子,对待众人一视同仁,可让病者不自觉放下心防,如此品行与能力,实乃心医的不二人选,若让此二人在太医署兼任心医之职,定能解宫中众人心中之疾,保皇廷安宁。”
应以安轻笑,那笑容中蕴含着对辛允的欣赏,“此事,于宫廷、于众人皆是幸事,朕自会准你所请,设此心医之职。”
辛允听先是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已的提议这么快就得到了应以安的认可。
随后,脸上绽放出惊喜交加的神色,赶忙伏地叩首:“陛下圣明!此举必能护宫廷祥和,嫔妾代宫中众人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值此之际。
周围的宫女、太监、侍卫以及太医署门前的那些医官们,纷纷跪地。
一时间。
‘噗通’声此起彼伏,他们皆齐声高呼:“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喊声似要让整个宫廷都知晓皇帝的英明决策。
应以安挑眉,眼中带着几分调侃,“好了,不要给朕整那些虚礼了,朕既已准奏,现在……可以上来了吧?莫要让朕再等了。”语气中虽有催促,但也含着对辛允的认可。
起身后,辛允仍难掩激动,嘴角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就像一个心愿得偿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