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前。
御前侍卫们在未央宫的正门上悬起“封”的牌匾。那块冷冰冰的木牌仿佛是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宫人们的心口。
曾经,皇上在这里夜夜与贵妃娘娘共度良宵。如今,贵妃娘娘竟以这样落魄的方式告别这里。
皇上赐下的圣旨虽说是“和离”,但和“被废弃”又有何区别?宫妃和离,在所有人眼中,便是失宠的象征,等同于被弃如敝履。
……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白清歌坐在车中,心中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此刻,她只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泪水再一次涌出,滑过脸颊,滴落在手背上,冰冷刺骨。
白清歌住进的宅院是皇上赏赐的,位于城西最繁华的地段,四周绿树环绕,环境雅致。宅子里的布置也尽显精致,一应俱全。
白清歌下了马车,步入正厅,环顾四周,原木雕花的窗棂,描金描红的桌椅,青瓷摆件,布置得处处透着高贵,仿佛提醒着她,她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然而,如今这里再华丽,终究只剩她一人独居。
婢女们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白清歌则坐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双眼有些涣散地看向窗外。
她心里想着,萧景澜,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
她重生以来最想不通的便是这个问题。
重生前的记忆里,萧景澜对她一向偏爱,甚至在他被世人称为暴君的那些年,待她依旧予取予求。
可这一世,他们不是该幸福地在一起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每日里茫然无措,不断地问自已,却得不到答案。她哭了几日,每日都泪流满面,哭到力竭才沉沉睡去。那些夜晚,她常常梦见萧景澜的脸,那双总是温柔注视她的眼睛,如今却渐渐变得冰冷,像是隔着无数重山水,将她拒之千里之外。
三日之后,白府来人了,带来了母亲李氏的口信。
白清歌蓬头垢面地坐在厅中,从白府来的李嬷嬷见到她这副模样,心中酸楚,劝慰道:“小姐,夫人这就来了,您快些收拾收拾。”
白清歌缓缓点头,任由侍女们替她梳洗打扮。铜镜中的她面容憔悴,眼下乌青一片,昔日光彩夺目的双眸此刻显得无比黯淡。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愿多说什么。
母亲李氏来的时候,带来了许多补品,看到女儿这般模样,眼圈也红了。她坐在白清歌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清歌,和离和被废弃不一样,和离之后,你今后若是有了心仪之人,还是可以再嫁的。”
白清歌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娘,我不想再嫁,我只想见陛下一面,问个清楚。”
李氏心疼地看着她:“孩子,世人皆知伴君如伴虎,如今你已经脱身,未必不是好事。你可知多少人想要离开皇宫却不能,你已是幸运了。”
白清歌垂下眼帘,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可是娘,我不明白,我只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李氏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如今的你,已不是贵妃娘娘,是轻易见不到陛下的。除非陛下召见,否则这一辈子都难相见了。”
她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白清歌彻底浇醒。是啊,如今她与萧景澜,已经天各一方,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想见就见了。
李氏温声道:“清歌,别这么想了,听娘的话,好好把身子养好,过好自已的日子,不要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你还年轻,前路漫漫,总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白清歌擦干了眼泪,笑得有些苦涩:“对,我要过好自已的日子。”
她其实心里已经想开了一些,有过前世的记忆,她知道萧景澜并非世人口中的暴君,他对她有情有义。而如今会变成这样,或许只是因为,他已经不再爱她了。
既然如此,她也无法强求。她不能再为了过去的梦而执迷不悟,她必须振作起来,过好自已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清歌开始努力适应新的生活。她让侍女们把宅院收拾得整洁雅致,自已也开始学着打理一些琐碎的事务。她每日早起练字,下午在院中晒晒太阳,偶尔会在庭院中漫步,看着那些树木花朵在微风中摇曳,她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未尝不好。
未央宫的旧人们见她开始振作起来,心里也稍稍安心。李嬷嬷常常陪在她身边,有时候会带些新鲜的果子过来,劝她多吃些补身子。白清歌看着这些人为了她操心,心里也有些感动。
……
这日,萧景澜穿过曲折的长廊,一路踏入太后寝殿。
这天,寝殿之中点满了红色蜡烛,烛光摇曳,映衬着周围金丝织锦,富丽堂皇得令人窒息。
萧景澜的身影被烛光拉得修长,双手负于身后,步伐沉稳,然而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刚刚的朝会耗费了他大量心神,而此时他不得不来面对太后的召见。
太后高高坐于宝座之上,身着紫色金纹锦袍,仪态端庄威严。她的脸上虽然有岁月的痕迹,但仍不失几分当年的风韵,尤为显得那双眼睛凌厉如刀。她眼睛一抬,便看到了萧景澜,淡淡开口:“皇上来了,坐吧。”
萧景澜微微低头,轻声应道:“儿臣见过母后。”他依言坐下,目光却直视太后,一瞬不移。
太后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嘴角浮现出几分不可捉摸的意味。
“景澜,白贵妃被废弃的事,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太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后宫不能空着,皇家的脸面不能丢。这宫中总要有新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你平日政务繁忙,就由本宫亲自为你挑选合适的人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