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河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疙疙瘩瘩的爆痘脸,浓眉大眼,阔口凸嘴,五短身材,矮小精悍,其貌不扬,在六个兄弟姐妹里外型条件最差。
人送外号“淘蛤蟆”。
名副其实……
……
老大苏长江出生后,苏春江和苏白氏连续九年没有再生育。
为此,苏春江没少打骂苏白氏是只懒蛋鸡,只下了一个蛋就封了窝。
俩人辛勤耕耘,却一直毫无动静。
一直到第十年,才生下了老二苏长河。
所以,苏春江两口子对苏长河格外的看重,自小就宠溺的最紧。
家里但凡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好玩的……先紧着苏长河享受,其次才是长子苏长江。
苏长河出生的时候,苏长江已经十岁了。
由于兄弟俩年龄隔得有点远,苏长江已经有了自已的社交圈子,大孩子们不和小孩子们玩,也不大在乎比自已小近10岁的弟弟。
所以虽然那时各种物资紧缺,但是面对父母格外偏爱幼弟的行为,以及面对苏长河这个幼弟,苏长江并不上心。
这种不上心,甚至称得上忽视,也间接导致了苏长江对成年后的苏长河各种小动作缺乏正视和警惕,差点害了自已独生女儿苏妍的一生。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一直到几年后其余的子女陆续出生,苏春江两口子才把对苏长河的宠爱,陆陆续续地分给了其他子女。
但是没想到最受宠爱的苏长河,反而是几个子女里最能和苏春江两口子闹腾的一个。
……
性格暴躁的苏春江是家里的座山雕,能打能骂,脾气说起就起,抬手就打,抬脚就踹,一瞪眼,一吼叫,就能吓得几个子女哆哆嗦嗦,所以子女们都怕他。
唯独苏长河自小就敢和苏春江叫板。
也是唯一成年后敢和苏春江打架的。
从最初的害怕、试探,到苏春江一次次的纵容退让,等十来岁真正打退了苏春江后,苏长河的胆子和力气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不把苏春江放在眼里。
其他的兄弟姐妹,更不在他的眼里。
还不如他在外面厮混的兄弟们亲。
……
苏长河自小就淘,也经常欺负比他小的孩子。
他尤喜欢玩弄各种小型的活物,尤其是那种没有反抗能力的,任由他玩弄的活物……
像青蛙、蛤蟆、蛇、麻雀、鸡仔、狗崽等……抓到手后各种玩弄,各种折腾,能兴奋地弄大半天,比任何时候都要专心致志。
弄死了就放同学书包里或者女生桌洞里,甚至是扔到村民面前故意吓唬人。
……
腥腥的、软趴趴的死物,经常吓得人一大跳,或者被吓哭,他就兴奋的眼睛冒光。
……
有次玩死了一条菜花蛇,偷偷地揣进了书包里,趁着老师转身板书的空隙,偷偷地将胳膊长的软趴趴的菜花蛇放到讲桌上。
五大三粗的代课老师转过身来时,吓得直接蹦起来,嘴里惊叫着后退了好几步,摔下了讲台,撞的教室门咣当一声响……
满教室的孩子,有哄笑的,有惊叫的,有敲桌子叫好的,还有吓得抱头鼠窜的……
好好的一堂课直接废了……
回过神来的老师气的揪着他耳朵骂了一顿,又狠狠地踹了几脚,苏长河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
……
直到苏春江两口子护犊子的紧,代课老师直接告到了村支书苏奎仓那里。
苏奎仓气的抡着个皮带把他抽了一顿,又拧着苏长河的耳朵,把他薅到了老师面前认错。
那顿抽,打的苏长河鬼哭狼嚎,打的苏春江和苏白氏两口子心疼的直哆嗦,却也不敢上前阻拦,怕得罪了苏奎仓。
那顿抽,让苏长河记忆犹新,消停老实了好一阵。
……
狗改不了吃屎,满脑子恶趣味的苏长河又闯了一次大祸。
……
麦收后的秸秆,村民们一个个堆成了麦秸垛,立在打麦场里。
麦秸是农家重要的物资之一,铡碎了可以喂牛羊,晒干了可以当引火的软柴禾,甚至冬天天冷,还可以铺在床上保暖……家家户户喂养牲畜、做饭引火、寒冬取暖,都要用到它。
一个两三米高的麦秸垛,省着用,能用到来年春天。
……
苏长河带着一帮孩子,在麦场里玩捉迷藏。
一时兴起,竟然划燃了火柴,干透的麦秸垛顿时火势爆燃,迅速蔓延,几个孩子一见闯了祸,赶紧脱了裤子拼命扑打也没来得及阻止。
夏天的风都是干燥的,熊熊的大火借着风势,把周围紧挨着的几家麦秸垛全点完了。
苏长河和一帮闯祸的孩子都吓呆了。
……
等到人们赶过来的时候,堆在一起的麦秸垛全烧光了。
苏长河和几个孩子呆呆地站在一旁,各个脸上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的。
……
受到损失的村民们一起找到带头的苏长河家,和护犊子的苏春江和苏白氏对骂起来。
得知消息的苏奎仓二话不说,直接又是一顿皮带抽的苏长河一顿鬼哭狼嚎,又招呼着苏春江和苏白氏两口子,商量着给村民们赔了点粮食和钱,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
所以苏长河天不怕,地不怕,不怕老子和老师,就怕苏奎仓。
这种怕一直伴随了他多年,直到苏奎仓年纪大了,他才慢慢解除了对苏奎仓的惧意。
……
村民们背地里一直说苏长河不是个好东西。
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苏奎仓很早就看出了苏长河是个冷情的最没良心的货,欺软怕硬、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不值得好待生,也不止一次地当面骂他是个丧良心的货。
苏奎仓对苏长河最不假辞色,基本没什么好脸色,但苏长河反而最听苏奎仓的话,对苏奎仓是又敬又怕。
……
而苏妍,经历过上一世的生活经历,对苏长河的性格有个大体的认知。
欺软怕硬,恃强凌弱,虐待毫无反击能力的活物,以此取乐,根本就看不出对生命的一点尊重,这就是典型的虐待狂,变态狂!
这种人是没有任何道德底线的。
……
渐渐长大的苏长河,淘的无法无天,净干一些让人恶心又无奈的事,惹的村民们厌恶。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整天折腾各种点子取乐,自然就对枯燥的学习没了兴趣。
再加上在村小学里也不受老师们待见。
学习成绩极差的苏长河,上到小学三年级,没撑到小学毕业,就不再去学校了。
心疼儿子的苏春江和苏白氏,不舍得苏长河下地干活,更不舍得支使儿子做家务。
苏长河吃了睡,睡了吃,无处安放的精力,全使在了各种闹腾玩乐中,赌博、喝酒、推牌九,跟着一帮街溜子二混子打的火热……
到苏长河十来岁的时候,吃饭的嘴多了,家里负担渐渐重了,才被苏春江半哄着半威胁着下地干活,也是各种借口这疼那疼地,拈轻怕重,嫌苦叫累地糊弄着干干就完事。
简直是熊瞎子学绣花——装模作样。
……
刘庆华嫁进苏家时,苏长河16岁,苏长湖11岁,苏长海8岁,苏爱霞6岁,就连最小的苏爱云,才堪堪4岁。
一个比一个小。
一个比一个不能干活。
……
老实木讷、勤劳肯干的刘庆华,简直就是苏长河的救星,现成的背锅侠和全面保姆。
苏长河怕下地干活时总爱挨着刘庆华,干到半路就捂着肚子喊疼,把干的稀松粗糙的活甩给刘庆华。
比如薅草,庄稼都是一行行栽种的,下地的每个人各负责一拢地往前薅,这样一趟过去后面的草都清理干净了。
苏长河选和刘庆华挨着的一拢,齐头往前薅。
刘庆华心细手快,苏长河薅不干净的,刘庆华略一伸手就把他落下的,或者还没薅到的草给清理了,苏长河就能少费些手劲、少出些力气。
干了没多大一会,苏长河就哎吆哎吆地捂着肚子或者膝盖,说这里疼那里疼,把活扔给刘庆华就躲地方休息去了。
一回两回的,慢慢地都成了刘庆华的活。
……
老实懦弱的刘庆华,虽然木讷,但也不是个傻的。
她也知道苏长河这个小叔子在耍心眼,但她对这个混不吝的小叔子,也是无可奈何,只是默默地做活。
……
就这样天天混着日月,一直过了20岁,眼见得和他同龄的小伙子都一个个成了家,搂上了年轻的小媳妇,抱起了一个又一个热乎乎的胖小子。
苏长河眼馋眼红的恨不得滴血,天天缠磨着苏春江和苏白氏要娶媳妇。
开始苏春江和苏白氏也给他托了不少媒人,花钱花的苏白氏心口抽抽的疼,结果没有一个成功的。
他倒是都看上了人家女方,但是人家女方个个看不上他。
苏长河的绰号叫“淘蛤蟆”。
字面的意思,淘气,个子矮,一脸疙瘩,像只癞蛤蟆。
也许是这些年杀生太多,造孽太重,一脸疙瘩至死都没有消除。
……
人靠衣,马靠鞍。
相亲时穿的再簇新,那个头,那张脸,往那里一站,姑娘扭头就走……
气的苏长河回家就砸东西撒气……
家里的锅碗瓢盆就遭了殃,就连筷子也被掰成一截一截的。
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座钟,是苏春江的心爱之物,那是打倒村里的地主队里分东西时,苏春江好容易争取过来的。
也被苏长河砸的钟摆都不动弹了。
苏长河知道苏春江心疼,他爹心疼什么他就破坏什么,专捅人心窝子。
气的苏春江扬起扫帚就打苏长河,打着打着爷俩就动起了棍子,再后来就动起了铁锨和锄头……
……
苏妍大约四五岁开始记事。
在她的记忆里,家里的破院子里,隔三差五地,苏春江和苏长河爷俩就高声吵架、相互咒骂、棍棒厮打,院子里经常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苏奎仓也经常过来调停,从开始的主动过来,到后面苏家的人去喊他,再到后面除非打的厉害不然他都连面都不愿意出。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苏妍见苏白氏或刘庆华和面时,就着半个盆茬子凑合着用。
家里的碗也不够了,轮着吃饭轮着用。被摔成两半的碗,苏白氏洗洗涮涮,把尖利的地方磨了磨,扔给了五姑苏爱霞用。
筷子也不够了,苏白氏就掐了一把高粱杆子,折成一截一截的,当筷子使。
沾过水的高粱杆子第二天就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第二天就不能再用了……
而五姑苏爱霞不乐意用破碗,又不敢吭声,就偷偷地抢苏妍的小碗,偷偷地掐苏妍出气……
……
广袤的农村,人多事多亲戚多,乡里乡亲的,亲戚连着亲戚。
苏长河的家境、外貌、为人、品行……哪怕媒婆再吹得天花乱坠,女方亲戚托亲戚一打听,也能提前问个八九不离十。
天天和一帮街溜子、二流子混在一起抽烟、赌博、喝酒,不干正事,人又长得挫。
到后来央媒婆也不管用了。
苏春江和苏白氏还要忙活地里家里活,还要为其他儿女挣饭吃,哪还有功夫只顾得上苏长河一个儿子?
……
苏长河不顺气,家里的人谁也别想顺气。
就这样吵吵打打过了几年,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苏长河依然还是光棍一个。
眼看着结婚的规矩越来越多,花的钱也越来越多,“蹬蹬、转转、听听、看看”(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表)四样礼,也成了结婚必备的四件套。
苏长河也越来越着急了。
……
底下的兄弟们越来越大,张嘴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照苏家这越来越贫的家境,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啥时候才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已托媒婆找媳妇!
……
于是苏长河就往家里的粮食上动了心思。
卖掉了粮食,换了钱,使唤了王婆子给寻摸个媳妇,和兄弟们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又乐乐呵呵地赌了一场,心满意足地等好消息。
……
不使绝招,不逼老东西一把,不拉全家下水,就没有一人能想起他的亲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