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又想起今日的事情,今日的发现又让他心中隐隐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希望,他思索着一会儿如何告诉她,又不想让她太过担心。想起事情也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越靠近真相心更生怯的感觉在他心里扎了根,背后好像长了一双眼睛。两种心情在他脑海里交缠,一时间长长的一条路让他走出了身陷囹圄进退维谷的感觉。
斐然耐着性子慢慢走到阴凉处,抬头时才发现浅笑家房顶的红瓦已经近在眼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将心中的思绪压下,脸上堆起笑去敲面前的门。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门铃,门就开了。花浅笑站在门里言笑晏晏的看着他说:“快进来吧,我都快饿疯了。”
斐然进了门看饭桌上众人一水儿的红色系衣服,浅笑水蓝色的针织开衫在里面显得格外突出,他手指不自觉的揉搓着自已的毛衣下摆,低头笑了起来。
桌上麻婆豆腐香辣,斐然的筷子不自觉的多夹了几口后就注意到浅笑妈妈不动声色的将盘子往他面前挪了挪。他有些不好意思,抬头见阿姨朝他笑得开心:“这道菜你们家不经常做吧。”
斐然不自觉的挺直腰板,规规矩矩的回答道:“是,我们家很少有人吃辣,我妈做的也不像您做的这样好。”
花妈妈被斐然这句话哄得开心,此时笑成了一朵花:“哎呀,其实也没什么诀窍。你回头让你妈做这菜一开始就把菜籽油和猪油混在一起调成混合油,油温五成的时候放郫县豆瓣酱炒成红油,记得一定要用小火炒出红油,再放豆豉和辣椒粉。”
斐然仔细听了说:“原来这个菜这么讲究。”
“那是,”花妈妈又给斐然夹了块红烧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们的心思都在琴棋书画诗词花上,哪里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呢。”
浅笑也跟着斐然附和道:“是是是,妈妈最伟大,快吃饭吧。”她的语气敷衍了事,她妈感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直接噎在喉咙里了。
吃完饭后花妈妈强硬的拒绝了斐然真心和浅笑假意帮忙的手,一股脑的把他俩轰到了楼上。
房间内,花浅笑的睡衣还在床尾搭着,上衣和睡裤胡乱团在一起,此时正呈现出难舍难分的状态。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半,阳光毫不吝啬的撒在阳台上未完成的半幅油画上,好像画中人也能感受到这耀眼的阳光一般。
浅笑画的是上次他们一起去摘星台看流星的场景,画中的高台空旷,天空还没来得及添上流星,墨染一个人站在这幅景象中更显出一片高处不胜寒的荒凉感。记得那次流星雨许愿的时候墨染只是在一旁看着,她淡淡的说她没什么想要的,她的内心草木凋零,日月无光。仙气渺渺,林墨染总是这样,身上不肯沾染一丝的烟火气,好像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未经他人事,勿论他人心。他没有办法劝她多么积极向上的活着,因为即使是他自已,心中的执念也是像阴暗潮湿处悄然生长的青苔一样扎根许久。他猛然想起自已今日的发现,忙转过头对浅笑说道:“花儿,你记得我哥的案件还原吗?我今天才发现有一处地方与我们的实际生活有出入。”
浅笑原本正站在他身后构思着如何尽量还原当时摘星台的场景,猛的被斐然这么一吓愣了好几秒才注意到他的话。她静心想了一想,才对斐然说:“小楚,你现在还是放不下吗?”
楚斐然今日接连在发小与爱人面前失态,脱去了温润内敛的外在,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青春期凭着自已一腔孤勇就敢冒险的少年人。他目光灼灼的听着花浅笑说话,心中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一旁的花浅笑看着此时的他有些担心:“这件案子有林家的几个叔叔伯伯盯着,当初可是把所有的线索都给排查了。如今你只凭自已的直觉就想旧案重启吗?再说了,当初是有浩然在刑侦大队咱们才能进行案件还原,如今浩然都殉职了,咱们怎么看卷宗啊?”
斐然对这些事了然于心,他对浅笑说:“就像你说的,有林家叔叔伯伯盯着,明面上的东西自然是经过仔细排查的,那背面的呢?”
浅笑闻言一愣,背面?这个世界有太多公之于众的东西都是经过多人排查的,它大咧咧的摊在阳光之下,背后留下一片狼藉。她抬头对上斐然的眼睛,那双眼平时深沉平静如湖泊,此时如奔腾狂啸似海浪。她本想先问问墨染的想法再做决定,但鬼使神差之下,她还是先表了态:“无论如何,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花浅笑明白这件事情是斐然心中的一道疤,无所作为的父母导致了他灰暗的童年时期。他羡慕受到哥哥庇护的墨染。他原本也可以在享受到自已哥哥的庇护,然后理所当然的被他牵着手回家。可他没有,在他被父母抛在家的时候,在他被堵在巷子里被骂是没人要的孩子的时候,在不明真相时旁人嘴里可怜的他什么都没有了。已经那块伤口在他心上,无法自愈。他不说,也无人问津,任由它恶化流脓、溃烂然后扩散至全身。每个人都有自已碰不得的逆鳞和七寸,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执念之所以被称为执念,不就是因为人的念念不忘又不肯放手吗?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已的执念。彼此之间恨意的拉扯才造就了如今的自我。若是和墨染一样对这世间无所欲无所求,那才是让人无从下手呢。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很多无奈的事情,很多事情的解决办法除了时间别无他法。如果有的东西连时间都无法让你遗忘,那不妨试着去找寻事情的真相。人终究是无法接受被谎言蒙蔽一生的。
察觉到斐然情绪的不对劲,浅笑向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她双手慢慢摩挲着他的手心,才发现那里一片冰凉。她拉着他的手皱眉说:“你的手……”斐然反握住浅笑的手拉进外衣口袋里,低头看着她小声宽慰:“冬天冷,我的手经常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