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心底里生出一种缥缈的希望,嘴上依旧是不肯松动:“大小姐,别闹了。”
“我有钱,我真的很有钱。”墨染语气真诚,态度诚恳的说,“而且我是真的看中了这个课题,怎么样,考虑一下?”
混沌深海里终于透出一丝光,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他握紧掌心,贪恋之前被信任的温暖,久久不忍放开。
如今姜木躺在床上想。第一天,造物主创造了他又将我遗忘。那个神给了他幸福的家庭又转眼将它毁灭。后来他说要有光,就有一个人踏着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说她相信我,于是我从泥沼一般的黑暗中脱离出来。可光是粒子,它的传播速度是光年。太阳炙热,光线缥缈,终究不能为常人所有。
而且人怎么能成为光呢?
一个人怎么能活成光的样子呢?
只要是人都会有阴暗面。后来他才发现,墨染性格孤僻,原是不喜与人交往,她的欲望永远都不会显露在人前,她在外冷静自持,像一池无波无澜的水。对亲近的人毒舌又傲娇,发起火来像雪崩一样恨不得将牵扯到的人统统掩埋。她需要掌握着事情的发展,而且永远都在做选择,永远都在权衡利弊。她恃宠而骄,杀戮决断中偏偏透露出一丝天真烂漫来。
而晴朗恰恰同她相反,她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已。有一次他问林晴朗,为什么总是被别的人找茬。她低着头,嚅嗫着说:“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妈妈。”姜木顿了一下,敛首皱眉着说:“没有妈妈怎么了?我也没有妈妈。”
命运向来不由人,但也由不得人来欺辱。冲着这份坦诚,也冲着这份相似的身世,姜木对林晴朗上了份心。
姜木想到这又翻了翻身,光自已一个人上心有什么用,感情又不是一个人就说了算的。
姜木心里上火,觉得这被窝怎么躺怎么热,他干脆把被子掀开,直挺挺躺着降温。
当初林墨染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还给学校投资,每月一次比工资都准时,自已巴巴的就把研究课题送到了她手上。对林晴朗一诺就把自已奉献出去了。如今想想自已还真是不争气。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后戳戳点点到一个隐藏极深的相册,输了两道密码之后林晴朗高糊的照片就跳了出来。照片一看就是之前刚出现智能机的时候偷拍的,就算林晴朗这时在旁边瞅一眼都不见得能认出来照片上是哪路神仙。偏偏姜木对着这张照片笑得开心,黑夜里手机的光由下而上照得他的脸比之前两半边脸尺寸不一样大的时候还恐怖。
比了四年赛,他们也引起过网友们广泛的讨论。他知道网上有些人把他和墨染认成一对,但纵使墨染清冷如月亮如光,那也是别人的事。他只取晴朗这三分弱水便是了。
晴朗啊,晴朗,林晴朗。姜木默念她的名字,倒是从心里觉得欢喜,笑得越发温柔。
一夜北风,他捞过被子睡得饕足。
一墙之隔的林晴朗在床上安稳的睡着,姜木的睡眠估计全被她给拿了来,不过她做的却不是什么好梦,她现在心里一阵阵的发苦。毕竟时间并不会治愈一切,它只会改变那些愿意改变的。
林墨染是个神奇的存在,她既有保家卫国当兵的哥哥,也有耄耋之年的知已老友。每年冬天都会收到来自挪威的视频,三分多钟的小视频里除了流星就是极光。
斐然和浅笑问过林岁年和林书词:“你们为什么八岁就把她的作文投稿了啊?”
“因为我们想让她先体会一下失败的滋味。”林岁年想了想,“但是没想到她成功了。”
不但成功的发表了文章,还在十二岁的时候出版了自已的散文集,十四岁加入了国家队参加世青智力大赛的训练,十五岁就随中国队获得第一个世界冠军。今年甚至带领中国队获得了国家的也是自已人生的第四个世界冠军。确实是人生赢家,这样的人生怎么会不高兴呢?
斐然低眉敛首的坐在沙发上,还在守岁。边上的小辈儿们早就撑不住卧成一团。他自已也累了一天,想早点安眠,刚刚墨染和浅笑就和他道了晚安,他瞅着手机屏幕上墨染的信息,闭着眼都能想到她笑自已的样子。
刚刚还在对面的表哥凑到自已身边,一屁股还把自已往旁边挤出好几公分。他边给自已倒了半杯红酒边吐槽:“来来来,提提神。这守岁的规矩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你看墨染她们家向来都不用守岁。”
斐然笑了一下,提醒他说:“墨染她们家犯了错还要跪祠堂呢。”
“唉,”楚天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都不容易啊。”
还没等斐然想出词安慰他,楚天阔又贱兮兮的凑上来了:“小匪啊,你真的和浅笑在一起了?”
斐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楚天阔看上去却是有些失望:“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和墨染在一起的,你如今的名字不就是她帮你改的。”
是了,楚斐然原来不叫楚斐然,他是叫楚君匪的。然而少年时期太过张扬,父母性格又软弱,他一朝被眼红的人欺辱,无人出头,此后便日日难捱。
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在得到老师“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理论后他便渐渐放弃了挣扎。然后有一天终究还是浅笑和墨染看不下去了,墨染说:“要不你改个名吧,你在名字里加个‘然’字,对外说是我的表哥。我哥哥也会护着你的。”
算是最后的孤注一掷吧,他真的改了名。后来他就叫斐然了,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墨染的亲戚,再加上林家的几个哥哥确实也护着他,他也算平稳的度过了往后的时光。
可能是对外的说辞说的久了,自已都信了,墨染对他来说就是妹妹。她可以对别人哭,可以对别人耍赖。而浅笑不同,她只可以对着他哭,对着他笑。他有时候甚至想把她藏在自已心里,除了自已谁也不能看,墨染也不可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贪。浅笑是他想牵手,想拥抱,想紧紧抓住私藏在身边的唯一的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