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姜木瘫在床上,眼神清明头脑清醒,甚至能立刻起身写一篇研究报告。他又失眠了,连续几天没能得到充分休息的大脑里迅速的过着自已短暂的前半生。
六岁那年,常年缠绵病榻导致意识混沌的妈妈终于在一个清晨清醒过来,她自已把枕头垫高,父亲将自已牵至她跟前,眼前的女人笑得温柔:“木木已经长大了,以后也要学会照顾自已啊。”
一切都好好的,一切原本都好好的。
那天的天气晴朗,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然后他就被换上了黑色衣服,灵堂上黑白照片上那个女人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年轻美丽。这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在他儿子六岁的时候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后不过是数年父子相依相偎的时光,生活依旧继续。那时的老姜依旧年轻儒雅,家庭的重组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人能守着回忆过一辈子。后来的那个女人同样温柔,她很好,对父亲好,对自已也好。后来自已就有了一对双胞胎妹妹,姐姐叫姜叶,妹妹叫姜果。
然而命运总是半点不由人啊。
产房里新旧交替,孩子的落地替换了女人的离世。自家老爹身上洋溢着一股浓浓的文人气息,深刻贯彻落实“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作为一个重点高中的校长除了工资和奖金每年一分钱都没有往家里多拿过。
重点高中总是不好进的,校长儿子嘛,总是招人恨的。工作忙嘛,妹妹们还小总是需要更多的关注。自已作为大哥,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可以忍受别人无端的揣测,但无法忍受别人对父母的谩骂与对妹妹们的威胁。打架斗殴似乎成了一种习惯,而父亲也从一开始的质问到后来的放任。他总是不肯说出来,他记得以前他看见他爸的第一眼就会扑进他怀里的,后来怕又被说成是孩子气。而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妹妹们眼巴巴的瞅着着别人的东西,自已问起来总是笑着说不需要。可是别人家孩子都有的东西,自已家孩子也总是要有的。
父亲常年出外学习交流,他便趁着这个时间在课余时间打零工,补贴家用。
下午六点半,他顺着走读生的人流往校后的小巷里走去。那里有家奶茶店,这个月他翘了无数个晚自习来这里兼职,今天就是发工资的时候。想起工资,姜木心情雀跃起来。这次回家不仅能给妹妹们带奶茶,还能给小叶子和果子买她俩念叨许久的草莓冰激凌了。
不过还没等他扑进草莓冰激凌的怀里,巷子深处的叫骂声倒是不由分说的涌进了他的耳朵。姜木听着那些中气十足不堪入耳的话不由得摇摇头,有些时候女生骂起街来比男生狠多了。他从巷头走到巷尾,听着那群女生从祖宗十八代迁怒到隔壁宿舍,心中一丝波澜都没起。笑话,麻烦不找他就谢天谢地了,他难道还要自找麻烦不成?
“你他妈还在这和我装什么纯情?就你这特长生的身份,说不定就是和校领导睡了才进学校的。”
姜木听了这句话果断回头,诶,有话好好说,这事和校长又有什么关系?巷角,几个女生正把一个衣衫不整的女生踩在地上:“就你也配和穆然在一起?你也配!”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姜木正不知如何开口,身后就听有一个女生说话:“她不配你配?也是,就你这颜值都能撑起一整座青楼了。
她踏着夏日夕阳余晖走进来,言辞犀利,凭着穆然妹妹的身份成功的赶走了那些女生。这是他第一次阴差阳错的救下林晴朗,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墨染。应该不算是第一次,毕竟她的照片已经在优秀学生那一栏贴了好几年了。那里即便是自已这个理科年级第三都没有进过。想必她也一定是最好的。
那时候他就在想,怎么会有人把自已活成一道光呢?不过这道光在离自已还有一米的距离偏离的原本的轨道直奔那个女孩而去。自已手一抖差点没有撒下半米的忧伤。
第二次见面时的姜木刚和别人打了一架,一人帅气的单挑一群,赢是赢了。但最后也浑身无力的瘫在树根下贪恋燥热午后的阴凉。
墨染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她依旧是一尘不染,而自已依旧衣衫破旧,甚至两边脸的尺寸都不一样大。刚才他被一拳打到了脸,如今姜木左脸完好,右脸肿的像个发面馒头,嘴角还噙着血丝。眼前的林墨染穿着牛仔服,小脸红扑扑的。像极了自已家里总是要抱的小妹妹姜果,他看了她一眼,费力开口却依旧装作吊儿郎当的语气:“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怎么,想下凡体验人间疾苦吗?”
墨染看着他瘫在阴凉处,自已也像他一样盘腿坐到了树根旁,语气认真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姜木将头偏过去,只肯把自已完好的左脸露出来:“小混混嘛,打架斗殴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墨染摇摇头说:“你是我见过最不像小混混的混混。”
姜木有点好笑,这是个什么形容词。“那我像什么?”
她依旧是很认真的看着他,仔细端详了一番:“你像我七哥。”
姜木很久没被人这么仔细的看过,偏偏墨染的眼睛生的又大又亮,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总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为情。他坐起了身却依旧不肯看她:“你七哥也像我这么英俊潇洒吗?”
“英不英俊不重要,我七哥是警察。”
“林同学,你把一个小混混和警察放一起比较啊。”
笑话,当真是个笑话。姜木甚至觉得林墨染言情小说看多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姜木,读书真的有用,不要为了眼前的钞票放弃更长久的利益。”
姜木从心底里深深叹了口气:“林墨染,你不懂,我们要吃饭的啊。”
“我看了你的笔记,3D生物模拟是个很好的课题,我现在可以给你资金。”林墨染看着姜木严肃起来的神色,继续说,“你凭自已本事上学将来搞研究,这个课题的成果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