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季无病照例给自已沏了一壶桂花茶。
淡黄色的桂花在杯中绽放,细嗅着醇香的茶水,季无病贪婪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清平镇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汹涌。
估摸着就是这几天,就会有大事发生。
晚风呼啸,收摊回屋,喝过苦了吧唧的汤药后,再吃一个柿子。
先苦后甜,只甜不腻,一天的疲劳也随之一扫而尽。
季无病盘坐在床上,运转低级炼气术,吐纳天地灵气。
这一坐就是一整个晚上。
镇里的乡亲们今日农忙格外早,天刚朦朦亮,外面就嘈杂起来了。
运转一个周天,气息回归泥丸宫后,季无病睁开了眼睛。
拄着拐棍,推开小院的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一群人围成一个圈。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巡检司抓到了杀人凶手。
季无病摸了摸鼻子,点着拐棍上去凑热闹。
“说!蒋风是不是你们杀的!”
两名犯人被衙役押着,段明一脚踢在领头人的肚子上。
“哎呦……”
那人吃痛,哀嚎一声。
季无病一听,是个熟人,正是昨日听曲的精瘦汉子。
“官爷,您说什么小人听不懂,小人初来乍到,就是想,也不能回到过去呀。”
“还在这给爷爷我装,有人已经将你们告发了,说你们不怀好意,成天在人家门口转悠。
杀了人官府抓不到你们,很得意是吧?还想犯案,你们这是公然藐视王法,是对衙门的挑衅。”
一个外乡人,整天在镇上晃荡。
特殊时期,这样的人没罪也有罪。
“官爷,冤枉啊!我是良民……”
“草……还敢顶嘴!”
段明舞起拳头,作势就要打将过去,却被朱构喝止。
朱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随意地说道,“把他带走,关进牢里。蒋风的事接着查!”
“大人,还查啊!”
段明一脸猪肝色。
他什么时候这么苦过,这几天他带着兄弟们日夜不休,在镇子里来回搜查,里里外外都翻遍了。
“一个能杀死蒋风的人会被你当狗打?给我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巡检如同看傻子一般看了一眼段明,臭骂一通后,起身离开。
人群一呼而散。
“苟日的!”
看着巡检的背影,段明啐了一口。
一转头,在散去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段明吩咐手下把犯人押回牢里。
自已则是悄悄地跟上去了。
……
桂花巷。
两旁的黄土上种满了桂花树,香味浓稠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树上的桂花所剩无几,被辛劳的妇人摘去用了,只留下绿油油的一片。
这些桂花或做成胭脂香粉,或做成桂花饼,或晒干备用。
季无病走在巷子里,脚踩在落花上发出“娑娑”的声音。
有些怪异,听得人滲得慌。
这时,巷口闪过一道黑影。
“瞎子,挺闲啊。怎么今天不去吹笛子了?”
季无病没搭理,拄着拐不快不慢地走着。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段明火气上涌,朱构的眼神让他很不爽,没想到一个瞎子也敢无视他。
“哦,是段大人啊,刚才没听清楚,有事吗?”
“老子今天很不爽,得找人出气解闷,刚好碰见你,就从你开始吧!”
“德行”
“给老子吹一曲,不要那种伤春悲秋的,要欢快点的,要是不好听,爷爷折了你的笛子!”
“抱歉,不会!”
说完,继续向前走去,或者朝着深处走去。
“老子让你走了吗?”
段明用刀柄顶了一下瞎子的后背,后者踉跄一下,险些栽倒。
“你想干嘛?”
“不干嘛,单纯看你不爽,就想欺负你。”
季无病将手放在笛子上,继续往前走着。
“你给老子回来!”
段明气极,大手抓向瞎子肩膀,想要用蛮力把他掀翻。
可是不待手掌落下,他就感觉左胸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很轻柔,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看响瞎子的另一只手,发现依旧搭在笛子上,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没等他深究缘由,一道声音含怒响起。
“段明,你动我兄弟一下试试,人们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兄弟二人即使是下地狱,也会在阎王面前诅咒,你于人间冥顽不灵。”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贱民。”话是这么说,但段明还是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杨帆,以民犯官,可是杀头的重罪。”
“我呸!”,杨帆啐了一口,“你算个屁的官。你只不过是朱构的一条狗,要不是蒋风死了,你连做狗的资格都没有!”
杨帆一反常态怒骂道。
涉及到季无病,他总是激狂的,要是发生在他自已身上,他绝没有这般胆气。
段明冷眼看着对面二人,以前他和蒋风没少欺负二人。
不同的是,现在蒋风死了,而他又没有蒋风那么能打。
杨帆体格健壮,不如季无病好欺负。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一副疯狗的样子。
孤身一人,段明有点虚。
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有得是机会整死这俩货。
想到这,段明丢下一句“走着瞧!”,灰溜溜地走了。
杨帆将季无病搀扶回家,把柿子塞给后者,又给了一包用黄纸包住的药材。
“前些日子,我爹把我介绍给一个当官的跑腿,从他那得来了一副药方,对肺痨好!你试试,要是管用,我接着给你抓药。”
季无病打开一看。
好家伙,这哪是方子啊,里头全是些大补的药材。
什么人参、黄芪、党参、鹿茸。
要买下这一包药,不知道要花费他多少积蓄。
“谢谢!”
季无病不点破,沉声说道。
“嗨,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快进去歇着。我打扫完祖屋就走了。”
凭借着父子俩的辛勤劳作,杨帆家搬离了环境最为恶劣的榆木巷,在仅次于镇北的一条巷子里置办了一处住宅。
杨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打扫祖屋,说是打扫,其实就是来看看季无病。
季无病点了点头,将杨帆送出院门,忽地说道:
“过几天请你吃饭!”
“怎的了?”
“有喜事发生!”
“你娶婆娘了?”
“我连自已都养不起,拿什么娶婆娘?”
“那吃哪门子席?”
“到时便知,白喜!”
杨帆没在意,挥了挥手走了。
……
“真是晦气,出门遇见两个疯子,给老子等着,老子迟早弄死你们!”
段明走在街上,骂骂咧咧。
一路走来,他觉得左胸似有虫子爬一般,虽不至于瘙痒难耐,却让人无法集中精力。
于是他站定,解开衣袍查看起来。
“啊,臭流氓!”
一位六旬老太捂着眼睛走开了。
段明嘴角抽搐,低头看向左胸。
只见在凸起的右侧半寸处,有一个泛红的小圆圈。
段明捏了捏,酥痒的感觉随之消失,当即便不在意,想着应该是被什么虫子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