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径隘内一片静谧。
只有寒风的呼啸声和马匹的响鼻声传开。
剩下的三兄妹一脸震惊地看着数丈远的马上少年。
纪灵放任大哥单打独斗是想探探季无病的招式套路。
不曾想,仅仅是一个照面,骁勇善战的大哥就分为两半了。
纵横江湖几十年的杀人魔头,接你几招不过分吧?
但谁能想到。
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纪灵发现自已还是小瞧了季无病。
他清楚大哥的实力,这一去必定是有去无回。
但是,季无病胜得太轻松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下不仅什么都没看出来,反而损了已方的锐气。
二哥雨花现在才反应过来,便宜大哥死了。
他刚才还在想以后在府衙的生存之道。
纪灵不用想,肯定势大。
要想以后不屈居于人下,就只能傍上官老爷,或者拉帮结派。
纪灵心思缜密,绝对不会给自已面见官老爷的机会。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他必须把大哥和四妹拉拢过来,与纪灵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只有这样,他的日子才会好过。
因为,他同样能感受到,纪灵心中对他是有芥蒂的,处处提防着他。
还有一点他不愿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
要是出了隘口,他变成纪灵往上爬的投名状该怎么办?
不过,事实摆明,他纯粹是多想了,他们几个能不能过了这口子,还要另说。
孙二娘是这几人中最为悲伤的。
大哥平时对她颇有照顾,其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极易相处。
遥望带着大哥下半身冲出隘口的马儿。
此刻,她的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这是他娘的是新手?
强!
很强!
特别强!
这是孙二娘对季无病的评价。
直白到让人感到绝望!
她实在是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能从那把细剑下活下来!
“二哥,三哥……扯乎?”
孙二娘失魂落魄地问道。
“扯不了一点,后面又来了一个!”纪灵眉头紧皱。
吱吱吱——
刺耳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响。
这是枪头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裴言川慵懒地坐在马背上,身后留下一条细长的线。
他们不认得马背上的人,但是那把长枪,道上的人无人不知。
腊头银枪,枪名贯日。
展动长枪欲刺天,满船日耀兵戈影。
江湖上虽然早已不见其人,但是这把枪的传说却是经久不衰。
早年间梁山之主率领众兄弟摧城拔寨之时,这把枪的主人杀人,不论个数,论城!
“裴……裴言川……”
孙二酿脸色煞白,仿佛一瞬间泄了气。
“你们好!”
裴言川停在不远处,他就这么坐在马背上。
给人一种错觉,他和马本就是一体的,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叱咤江湖的那些日子。
“二位哥哥,我们到头了……”
孙二娘绝望地说道。
前有狼,后有虎。
纪灵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两个年轻人,一个名不见经传,杀人如砍柴。
一个威震大乾,名扬天下多年,更是杀人如饮水。
绝望的同时,纪灵不服。
为皇城司办差的人,不论是名气、地位、俸禄,哪一样都比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强。
“大乾为什么用你?死在你手上的人和官兵,何止十万?”纪灵大喊道。
“因为我杀的人,比你多!”
裴言川睥睨地看着纪灵,像是在看小丑。
纪灵捂着左胸,久久说不出话来。
没错,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杀一人是罪,杀万人是雄!
他怎么能跟梁山头领相比。
当年梁山之乱,可是导致大乾半壁江山沦陷。
若是梁山能够成功,那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人很有可能受封异姓王。
可是,纪灵就是舍不得死。
他舍不得银子,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新开的醉香楼,更舍不得楼里的美人。
就在三人心弦紧绷之时,远处又传来马蹄声。
哒哒哒——
不快不慢。
看清楚来人后,纪灵激动地喊道。
“王大人!”
拼武力没戏,拼靠山总行了吧?
县令虽然官职不高,但总得考虑考虑他背后的人吧?
只不过,县令大人看都没看纪灵一眼。
对着裴言川微微拱手后,把马引到一边,下马拿出酒壶,旁若无人地饮起酒来。
“王大人这是何意?”纪灵皱着眉头问道。
裴言川同样看向王沉。
计划里可没有他这一号人。
杀纪灵是双方都默认的,但是得在暗地里动手。
王沉的到来,无异于是把这事摆到台面上来。
当着他的面动手,不好!
纪灵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厉声质问道:“姓王的,你不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王沉指了指自已的头顶:“没戴乌纱……”
接着又弹了弹身上的袍子:“没穿官服……”
仰头闷了一口酒后,又抓了一把枯草盖在脸上:“你们随意,就当我不存在!”
一顿操作,看得在场人目瞪口呆。
裴言川轻笑一声,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
纪灵不是傻子,他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知道了,过河拆桥。这是那位大人的风格,我从一开始就是个死人了,对吧?”
没有人回应,他像是在问自已,又像是在问所有人。
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绝望的坚定。
猛地转头看向雨花,“二哥,这一声我是真心叫的。我知道我们两个多有不和,但是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府衙的差事是别想了,就连咱们兄妹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是未知数。
我们仨必须一条心,力气往一处使。不然,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雨花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他沉声说道:“出去后,你我兄妹三人,定要一醉方休。”
“隘口方向,拼了!”
纪灵爆喝一声,策马窜出。
孙二娘还在愣神之中,却见二哥已经冲向了白马少年。
“拼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让她重新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她抽出峨眉刺,一把扎进马屁股里。
骏马嘶鸣一声,边跑边喷血。
雨花同样不甘落后,舞者钢扇冲了上去。
原本还在感受王沉的季无病,在察觉到三股杀气向自已袭来后。
轻夹马肚,迎上前去。
同时,裴言川也懂了。
他仅仅是舞着贯日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十几名江湖人士就脖子喷血,倒地不起。
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
纪灵的命,季无病取。
人头,他带走!
哗——
兵器破空声传来。
三人不愧是走江湖的好手,配合之下攻击如雨点般密集。
有人攻,有人防,有条不紊,稳扎稳打。
季无病眉头紧锁。
虽然三兄妹的攻击近在咫尺,但是他的注意力,始终在那个闷头喝酒的男人身上。
那个同他一样,透着点书生气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
就像是引而不发的箭矢,不得不让人心存戒备。
铛——
季无病手腕快速闪动,挡开纪灵和雨花的攻击。
同时,左脚点在孙二娘的小臂上,让得她这一重击,无功而返。
裴言川看出了季无病的顾虑。
“无病,你专心对敌,我帮你看着!”
季无病点头,“有劳裴大哥了。”
王沉轻叹一声,拚开脸上的枯草,“你这是何必呢?我说了不参和此事……”
裴言川把手一摊,“没办法,谁让你叫王沉呢?”
王沉无奈,重新盖上枯草,嘬起了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