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水河畔。
寒风刮肺，河水刺骨。
季无病摩挲着腰间的笛子。
他在思考，要不要让纪灵活这么久。
一阵风吹过后，他有了答案。
“不能等！”
“为什么？”裴言川皱眉。
“杨帆等不起，在他离开清平镇之前，纪灵必须死！”
“我要讲规矩！”裴言川为难道。
“我不用！”
一阵寒风吹过，裴言川抖了抖。
离开京城时，使司大人亲自吩咐过纪灵必须杀，但是不能死在衙门里。
这么做就是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圣上还不想跟那位彻底撕破脸。
裴言川一直认为自已是讲规矩里面最野的人，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更狠的。
人家根本不讲规矩，这你怎么办嘛？
“在县衙里动手，就算是皇城司也保不住你！”裴言川沉声道。
“你们皇城司连崔亮都保不住，还能保得住谁？我做与不做，影响一个捕快截杀朝廷命官吗？”
闻言，裴言川沉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崔亮在里面。
那三十多个人，死了便死了。
就如同现在的朱构。
区区九品芝麻官，杀了也就杀了。
不是因为皇城司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他们做得太过火了。
就连在背后发号施令之人，都找不到任何借口。
“季无病！”
“嗯？”
“你信得过我吗？”
“信不过……”
裴言川噎住，好半晌后，才说道。
“季无病，崔亮之于我，就像杨帆之于你。”
季无病沉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愿意听。
“当年大将军王仁杰大破梁山，山上的兄弟们化整为零，各自突围，盯上我的正是崔亮。”
“他一副秀才模样，而我已是闻名江湖，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一番交手下来我才发现自已错了，他手中的剑就像是他们攻梁山时所设的天罗地网般密不透风，我拿他没办法，就只好逃亡。
这一逃一追就是三年，这三年来我们交手了上千次。
渐渐地，官与匪的界限淡了，双方之间互生钦佩之意。
他觉得我有情有义、身怀本领，不应该过逃亡的日子。天下局势动荡，皇上正是用人之际，理应归顺朝廷，建功立业。
我觉得他一身正气、为国为民，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心生敬佩之下便想与之结交。
他最终放弃了对我的缉拿，同时极力说服我加入皇城司。
只是那时的我逍遥惯了，不喜拘束，压根就没考虑过入朝为官。
也就是在这时，我得知了朝堂之上的局势，以及他和圣上的关系。
他是先皇亲自挑选的圣上儿时的伴读，同圣上一同长大，圣上继位后，就把他安排进了皇城司历练，以期成为未来的左膀右臂，国之栋梁，这才有了他跟随大军参与梁山剿匪。
我惊叹于他身份非凡的同时，也深知这样的人一定是身处旋涡之中，随时可能面临危险。
果不其然，朝中有人利用他与我接触做文章，说他勾结匪贼，沆瀣一气，派了杀手来截杀我们。”
说到这，裴言川情绪激动，声音颤抖，眼睛竟闪着荧光。
“他为了救我，右胸被捅了个对穿，幸亏皇城司的人及时赶到，我们才留得性命。
圣上雷霆震怒，下令抄了发号施令的官员全家，可是大家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背后之人抛出的替罪羔羊。
自那以后，他的右手就使不上力了，换成左手持剑，剑也换成了软剑。而我，则是加入了皇城司。
原本圣上是想把他留在京城担任要职，可是他死活不同意，一心想要到泥泞中去与那帮人斗争到底，圣上没办法，恰逢平安县传出出现《簪花仕女图》踪迹，派别人又去不放心，只好依了他，让他到平安县衙门里做主事，同时暗中找寻仕女图。
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季无病脑海中闪过仕女图。
图没得到，杨帆险些身死，崔亮也不知是何情况。
这幅图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竟让那帮人不惜杀死皇帝亲信，触怒龙颜，也要得到。
沉吟片刻之后，季无病问出了心中疑问。
“那幅图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打开过那幅图吧！”
话音落下，季无病只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错！”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了笛子上。
沉默片刻，裴言川哈哈一笑，“不必紧张，崔亮说了你完全信得过。而且，你是个瞎子！”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这幅画，和皇后有关！”
“嘶……”
季无病倒吸一口凉气。
皇后，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也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了这幅画争得头破血流了。
“当今皇后，出身贱籍，也就是乐籍。仕女图中刚好画有皇后的身影，那帮人想要以此攻讦皇后，告她欺君之罪，以达到废后的目的，之后再力荐华妃，也就是宰相之女为后。”
“前朝本就举步维艰，要是后宫再失守，那圣上情况就大不妙了，因此圣上对这幅画势在必得，最起码不能落在那帮权臣的手里。”
“为什么把这些秘密说与我听？”季无病诧异地问道。
这样的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秘密？”裴言川轻笑一声，“你们都太小瞧当今圣上了，圣上压根就不认为这是个秘密，不然我这个小小的指挥也不会知道了。总有一天圣上会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圣上也决不允许有人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
我自已说出来，和被你们捅出来，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呼……”
知道了仕女图的秘密，季无病长舒一口气，“崔大人，现在还好吗？”
裴言川紧握双拳，眼中布满血丝。
“左手被削了，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拿剑了。”
“他现在在哪？”
“被圣上接回京城去了。”
“那就好！”
裴言川盯着季无病，一字一顿地说道。
“无论如何！纪灵，必死！”
“嗯，我陪你去！”
“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