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口干舌燥，自顾在缸里舀了一瓢水。
喝完后，忽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剑魁的儿子，不赖！”
拍了三个铜板在桌上，崔亮走出了茶摊。
行至一隐蔽处，招招手，五六个手下走了过来。
“大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他有意无意把头转向这边！
这样的人是个瞎子？”
“刚才没动手，是对的！”
“大人，那小子什么来头？”
崔亮微微一笑。
“清平镇卖艺人！”
……
忙活一天。
懒得煮饭，季无病煮了一碗面汤，再配上几个柿子，晚饭就这么对付过去。
配料该有的都有，再加上一些花花绿绿的配菜，出锅时让人食指大动。
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下肚，季无病额头沁出了细汗。
砰砰，砰砰砰——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季无病微微一笑。
两短三短，这是他跟杨帆的暗号。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
季无病调笑道。
“我乃真武荡魔天尊转世，阎王敢收我吗？”
杨帆拎着一只烧鹅，一壶米酒，钻了进来。
“我就知道这个点你在吃饭，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杨帆视线在碗里停留片刻，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季无病关上门，看着桌上的美食咽了口水。
“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么破费？”
“这话说的，咱又不是吃不起肉。”
杨帆自顾跑去厨房，拿了两个碗，一个盘子出来。
大半只烧鹅分给季无病，酒却只给他倒了半碗。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有好吃的，杨帆总是把更多的那一份拿给季无病。
起初季无病不干，是兄弟就应该平分。
可是当杨帆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丢到地上，并说出“你不吃，我也不吃。”后，季无病才慢慢接受。
虽然吃过晚饭，不算太饿，但还是抵不住香喷喷的肉味。
季无病撕下一只腿，啃了起来。
“有事，绝对有事！”
含糊不清地说道。
“啧啧啧，到底是十几年的兄弟，什么也瞒不过你。”
“我猜猜，是喜事！”
“哈哈，不才，小弟明天去县衙。”
“定了？”
“八九不离十，不，是板上钉钉。”
季无病摸了摸嘴，“马上当大官了，就请我吃这个？”
“这不还没安定下来嘛，等我发了俸禄，我请你吃大餐。”
“我知道的，开玩笑呢。”
杨帆的钱，都用来给他买药了。
“对了，今天我去见了宁家二小姐。”杨帆的眼笑成了月牙。
“怎么说？”
“我提亲了！”
“答应了？”
真八卦。
“废话，像我这样的青年才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错过了我，是他们的损失。”
“双喜临门。来！走一个！”
季无病主动举起来酒杯。
喝完之后，他又开口说道：
“你有点飘，到了官场收敛一点。”
“省得，这不是在家才这么说嘛！到了外面，我肯定少说话，多做事！”
闻言，季无病愣了愣。
这可不就是他家吗？
屋顶漏水，他爬上去补。
墙塌了，他来砌。
床板断了，他找块新木板钉上。
“帆，成亲了，对宁家二小姐好一点。咱不做那始乱终弃的畜生。”
“大哥，小弟知道了，您别再念叨了，成吗？”
“我念叨？你自已长心了吗？毛还没长齐呢，就喜欢人家姐姐，自已不敢去，硬是叫我去吃了人家两个包子。现在又喜欢上了人家妹妹，你说，我能不叨叨吗？”
“男女之事，不就讲究个随机应变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酒壶见底，烧鹅只剩下一堆骨头。
杨帆临走前，季无病叮嘱道：
“到了县衙要多留一个心眼，不要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还有，以后离那个当官的远一点，都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他们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杨帆有些醉意，此刻却认真地点头。
“嗯，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
第二天一早，杨帆跟着崔亮一伙人，扮作脚夫的模样，直奔平安县而去。
距离平安县不足十里的一处山坳。
杨帆问道：“大人，进了城，大乾应该要变天了吧。”
“变天还早得很呢。能够平静一段时间倒是真的。”
崔亮取下水囊，灌了一口。
“发号施令的人这般厉害？不会遭到清算？”
杨帆震惊地说道，在他的认知里，高坐在宝座上的那位是天地至尊，他想弄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嗯，大半座天下掌握在他的手里，连当今………”
崔亮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接下来的话是不能说的。
杨帆深吸一口气，不敢再问。
“今早季无病没来送你？”
自从那天交谈过后，崔亮就对季无病颇感兴趣，时不时问一些有关他的情况。
“天气冷，我没让他来，他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
“眼睛看不见倒没什么，只是这肺痨，冬天最难熬了。”
“可不是嘛，每年冬天他的咳嗽都会加剧，那血就像不要钱似得往外吐。吃了那么多药，就是不见好。”
“等你在县衙安顿下来，可以在县城里给他找一个铺子，省得他那么劳累，肺痨最是磨人，要静养。”崔亮顿了顿，补充说道，“住在皇城司署里也没关系。”
“谢谢大人！”
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夕阳在西边摇摇欲坠。
没有秋水共长天一色，却有落霞与孤鹜齐飞。
翻过一个陡坡，远处出现平安县城的影子。
杨帆刚准备策马飞驰，却见那边出现了几个黑点。
黑点越来越大，这才看清原来是朝着他们奔来了几十匹快马。
有的马背上还驼了两个人，粗略地数了数，估摸着有百来人。
当头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深蓝色差役制服，手握一把雁翎刀。
赫然是那平安镇捕头，纪灵。
杨帆认识大半人，都是巡检司的衙役，巡检朱构也在其中。
“呦，这不是崔大人吗？怎么，差事办完了？”
纪灵翻身下马，把雁翎刀架在脑后，神态肆意。
崔亮抬手示意众人停下，面色凝重。
“纪捕头，我皇城司办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崔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差役，哪敢招惹皇城司的爷啊。”
崔亮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纪灵，被招安之前在江湖上可是恶名远扬。
人送外号：阎罗恶鬼。
一把雁翎刀舞得密不透风，收人头如同割草一般简单。
初入江湖便杀人无数。
哪怕是老弱妇孺，他也照杀不误。
后来仇家遍布整个江湖，就穿起了官家的青衣。
杀一个人是犯罪，杀一百、一千个人就不叫犯罪了。
“崔大人，您办的什么差事我不管，可有一样东西，你得交给我！”
纪灵走到近前，拇指摩挲着刀柄。
崔亮吐出一口浊气。
“好！”
说着，他猛然转头，朝着杨帆喊道：
“跑，去清平镇，找季无病。”
“大人，你呢？”
纪灵等人脸上的杀意毫不掩饰，杨帆知道此事无法善了。
“我断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