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时不时有几声谷鸟啼鸣,叶南鹿身上被裹得严严实实,脚下是童鹤知生起的火,驱散了所有的寒凉,竟有些温暖,他便靠着粗壮紧实的树干,睡着了。
童鹤知却了无睡意,他从包裹里,拿出那只小乌龟,四下找了些能吃的树叶,放在了上面,这乌龟,吃惯了王府的饵料,竟对这树叶不理不睬。
童鹤知笑了,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块干粮,掰碎了一角,放在树叶上,那乌龟瞪着两只绿豆眼,不知愁滋味地看了童鹤知一会儿,埋头吃了起来,童鹤知宠溺地敲了敲小乌龟的背。
童鹤知抬头,再看向叶南鹿,他睡着了,身子倾到了一侧,头垂着,看上像要倒了,童鹤知见乌龟吃完了,便收进了包裹,自已坐到了叶南鹿身边,用肩头撑起了叶南鹿的头,叶南鹿动了动身子,不自觉地往肩头靠了靠,并没有醒来,这两日的经历,怕是也真的累了。
......
清晨树林里的第一道光,顺着繁茂的枝叶,照进大地。
一缕刺眼的光,正晃在叶南鹿的脸上,他挣扎着,睁开了眼。
朦胧中,他看到地上树枝搭起的篝火已经渐渐熄灭,身上,是童鹤知的披风,他扭过头,目光四下寻觅,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童鹤知?”他站起了身,唤着童鹤知的名字。
无人应答。
叶南鹿又转了个身,目光四下寻觅着,眼里有些焦躁。
“我在。”那个熟悉的声音落下,他的神情才舒展了。
“我在找新的树枝,这火不旺了,一会儿给你烤两个馍。”童鹤知抱着树枝往他这边走过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叶南鹿的不安,调侃道:“怎么,怕我是个骗子,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跑了么?”
叶南鹿轻笑:“你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我是怕你被这山上的妖精掳了去做压寨夫人,到时候江北王府来跟我要人。”
“压寨夫人?”童鹤知大笑:“咱俩站一块儿,要掳也得是掳你吧。”
童鹤知很快又生起了火,用极细小的树枝把馍串了起来,架在上面烘烤:“这个,还是要烤了才好吃。”然后转头看着刚刚睡醒的叶南鹿,又看了看他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包裹:“你就...什么都没带啊。”
“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到泉城,没想到要在这林子里待上一晚。”叶南鹿四下环顾了一下,然后拿起了一块馍,费力地嚼了起来。
“看来我们南鹿也有失策的时候啊。”童鹤知拿起另外一块,咬了一口,看着叶南鹿说。
“行军打仗,野外生火,这些,我不擅长。”
“你要是连这些都擅长,那还要我做什么...”童鹤知看着他。
童鹤知咬着那块已经有些烤得发硬的馍,看了看:“委屈你了,这个...确实不好吃,等到了泉城,给你补回来。”
叶南鹿看着手上的馍倒是不以为然:“有得吃就不错了,这一趟,能平安到南州,就算我们运气不错。”叶南鹿始终没想出,到底会是谁要对他痛下杀手,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寒凉。
“我不相信运气,我只相信,有我在,我们必然能到南州。”童鹤知站起身,眼里坚定地看着叶南鹿。
树叶里透过的光越来越亮,林子里也暖了起来。两人把火熄了,童鹤知又找来一些杂草,把痕迹盖了。
“这个地方,不能让人发现有人来过,不然他们会追踪我们的路线。”童鹤知一边掩盖,一边说。
收拾妥当后,两人翻身上马,向山路走去。天黑之前,他们必须要翻过这座山,到达泉城,不然,在深山里过夜,将比昨夜更加寒凉可怖。
山路狭窄,只能容下一匹马单行,童鹤知行在前面,让叶南鹿跟在后面。马蹄声交错,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扶泉山人迹罕至,安城和泉城之间,有坦途商路,鲜少有人翻山而行,山上鸟兽草木繁多,瘴气十足,随处可见参天百年老树,上面爬满青苔陈藓,天气不好时,阴森可怖。
行至半山一处,山间云雾缭绕,童鹤知转身递给叶南鹿一块手帕:“捂住口鼻,这里瘴气太重。”他自已则用袖口捂着自已的口鼻。
叶南鹿跟在后面觉得有些眩晕,他虽然在山上长大,但竹嵩山与这里完全不同,竹嵩山上村庄小镇密布,山匪活动频繁,而且盛产药材,山谷里常年飘着药香。
童鹤知回头看叶南鹿脸色不大好:“南鹿,你没事吧?这里瘴气重,与你们南州的山不同。”
叶南鹿捂着口鼻:“确实不同....”
童鹤知见状勒马停了下来,翻身下马,走到身后,看着叶南鹿。
“怎么了?”叶南鹿蹙眉问道。
“你先下来。”
“下来?”
“嗯,下来。”
叶南鹿不明所以,但还是下了马。
童鹤知一把便把他横抱了起来。
“童鹤知,你这是做什么?”叶南鹿又惊又羞:“你放我下来...”
“障气太重,怕你摔下来,山下就是悬崖,我要是想救你,那还得跳崖。”童鹤知一把就把叶南鹿送到了自已的马背上,然后自已也上了马,他宽阔的肩膀和一双长臂,把叶南鹿环绕在了胸前,叶南路侧目,正对上童鹤知垂下的眼眸。
童鹤知这回放了心,便加快了速度,黄金箭的马蹄轻踏了起来,脚步越来越密集,身后的黄金船,紧跟着脚步,往山林高处挺进。
穿过障气层,呼吸便清爽了很多。叶南鹿取下手帕,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空中飞过一只雄鹰,盘旋在两人头顶,发出唳声尖啸,叶南鹿看了看天空。
“别看,小心它把你当猎物。”童鹤知温声在他耳边说,这声音带着呼吸的温热,十足的好听。
叶南鹿侧目时,童鹤知总是忍不住对上他那双眼尾,那双眼实在是生得美,眼底像有一汪水,睫毛细长浓密,眨眼时灵动明媚,他想,书上说的,美目盼兮,也不过如此。
“南鹿,你那短刀不错,绝对是防身是利器,但我觉得还不够,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习剑。”
“我又不上战场,到了南州,我整日都是与账簿打交道。”
“可你若能攻守兼备,他日我上了战场,便可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说笑了,监军大人,我如何能成你的后顾之忧。”叶南鹿回头,正撞上童鹤知垂眸。
四目相对,两人似乎都有些羞赧地错开了目光。
童鹤知笑了笑,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