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鹤知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许宴,进去说吧。”童鹤知往里走,许宴跟在后面。
童鹤知刚在内堂抖袍坐下,就听“扑通——”一声,脚下都跟着震了一下,他一惊,就见许宴已经跪在了地上,抱拳:“谢童大人救我娘一命,今后,我欠您一条命。”
童鹤知被这一跪惊得手上的茶盏颤了一下:“起来说话。我不要你的命,你也不必轻贱自已的命,不如你来都察卫,朝廷有军饷俸禄,总比你做轿夫朝不保夕安稳些,你娘的病,也是要花不少银子,我看你家中并不宽裕,为何不愿到都察卫?”
“童大人,不是我不愿,而是我娘离不开人,家中只有我一个人,我做轿夫,远的地方都不去,这都察卫时不时的要出庸城,我实在是...”
“若不用你出庸城呢?”童鹤知垂眸看向许宴。
许宴抬眸,一脸不可置信:“童大人,那...那当然可以,可....”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你便来都察卫,去找慕白入籍,你娘那儿,每个月我会安排府医或者郎中上门去诊病,慢慢调养,这几年应无忧...”童鹤知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直接截了他的话茬,起身,转去了营房后院。
许宴站在原处,半晌才回过神儿。
自那以后,许宴便入了都察卫。
入籍那日,慕白问他:“许宴,你这功夫,从哪学来的,怎么没什么章法?”
许宴不好意思又有些神秘地笑了笑:“自学的。”
“自...学的!?”慕白一脸又惊又疑。
从那以后,童鹤知给许宴找了指点武艺的师傅,悉心调教,让慕白教他都察卫的盯梢、探报、暗杀。许宴看着憨憨的,但人并不笨,学得也用心,很快,便能独当一面了。
许宴一直想找机会报这个恩,所以在都察卫干活也不惜力,这两年,他也从不主动提什么诉求,只要童鹤知夸两句,他便能高兴上一整日。
他还处处跟慕白学,甚至卯着劲儿想超越他,慕白三日能探来的消息,他就要自已两日探来,慕白写了六页的结案文书,他便要写八页,他觉得童鹤知信任慕白,他也希望有朝一日,童鹤知能像信任慕白那般信任他。
这次童鹤知要调任南州做监军,军令传到都察营,许宴就坐不住了。
军令到的那天,许宴正当值,从西市大街巡查回营,一进院,便听见来来往往的都察卫,三两人成群,窃窃私语,许宴听到了“调任南州”几个字,心里突然一沉,拽住了一个都察卫,神色紧张:“谁调任南州?”
“童大人啊?你不知道么,这不是前些日子那个案子办得不得皇上圣心,皇帝罚了童大人,让童大人戴罪去南州做监军去了么?”
“何时出发?”
“军令上说,三日之内。”
许宴听罢,转身就去了江北王府,一路上步子都迈得沉,忿忿不平,他气的是,这么大的事儿,童鹤知怎么完全没跟他透露,他在都察卫,什么苦活累活都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童鹤知不拿他当自已人。
童鹤知倒不是有心要瞒着他什么,只是养伤这些日子,对外一直说重伤难愈,此番南行,凶多吉少,也谢绝了所有到府上探望的各路关系,并不是只是针对许宴。
许宴又急又气,楚云刚开了门,许宴便急匆匆去找童鹤知,楚云在后面喊着许宴,说要先知会一声童鹤知,可许宴不管不顾就往里冲。
童鹤知正在房内收拾要带走的物件,还没等转身,许宴“扑通——”就跪下了:“大人,我自进了都察卫,自认勤勉本分,力争上游,从来不曾觊觎功名利禄,只求能得大人几眼青睐,在我心里,始终视大人为兄长,可大人重伤,不让我探望,大人要走,也不与我知会,大人这心里,可有半分与许宴的情分...”这话,越说越委屈了。
童鹤知被这一跪,吓了一跳,然后又被许宴这番委屈,说得有些无措,片刻,才缓过来。
“你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罢了,许宴,你今日不来找我,我明日也会让慕白去找你,你急什么。我知你拿我当兄弟,我信你,赶紧起来说话。”童鹤知缓缓说。
许宴这才站起来身,眼里殷切地看着童鹤知:“大人,你此行可有随行?”
“有,楚云慕白随我同去。”
许宴一听更急了,躬身抱拳:“大人,我也要同去!”
“你...在都察卫干得好好的,你跟我去做什么。”
“大人!慕白能去得,为何我就去不得!”
童鹤知似乎听出了些什么,蹙了蹙眉:“你跟慕白,那能一样么,慕白是孤儿,你还有老娘在这里,当初你不进都察卫不就是为了照顾老娘,怎么这会儿忘了!?”
“大人,我娘这两年调养得当,身子已大好,我也要去!”许宴不服气地说。
见童鹤知没有回应,又委屈巴巴地说:“反正,你去哪,我去哪,从我决定进都察卫,我就认定你了,这两年我日日都比着慕白,处处都不甘人下,就为了能伴你左右,你若不在庸城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胡闹!你跟慕白较什么劲,慕白有慕白的事要做,你有你的事要做,你给我好好的留在庸城,我走以后,还有事交代给你,庸城还有我的爹娘和兄弟,你跟我走了,他们谁管!?”童鹤知严肃了起来。
许宴听了这话,想了片刻,倒是笑了:“那,这么说,大人是安排我留在庸城,有事托付...那我懂了。可是大人,你何时才能回来?”
“南州熹郡安稳了,我自会回来。我这腰牌,留给府上五弟鹤轩,你见腰牌如见我,你要给我保证,我回来时,童府无恙。”童鹤知看着许宴说。
“扑通——”许宴又跪了下来。
“童府在,我在。”他掷地有声。
童鹤知有些无奈,一边拿着收拾好的物件,一边往屋外走,嘴里说着:“先把跪的毛病改改。”
“除了你,我谁也不跪。”许宴看着童鹤知的背影,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