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楼重新开张前一日,叶南鹿在望春楼的二楼,看着刘丙带着望春楼的下人们和姐儿,查验后厨酒水,戏台装饰,叶南鹿还让柳桃儿把新排的曲儿走了一遍,这一忙,就到了晚上亥时才回南平王府旧宅。
马车从望春楼行到南平王府旧宅,不过半个时辰,叶南鹿在车上,便打起了盹儿,这些日子,他在北州,马不停蹄,着实也是累了。
夜色渐深,春色尚浅,些许寒凉,路上打更人的更鼓,也未能吵醒车上困倦的叶南鹿。
到了府门口,谷雨回身掀开车帘,见叶南鹿正在打盹儿,有些不忍心唤醒他,程风没有注意,下了马车,大声说道:“主子,到了。”
叶南鹿这才睁开眼,或许是晚风寒凉,他下马车时,轻咳了几声儿。
“南鹿!”叶南鹿刚从马车上下来,便听到有人叫他。
回首一看,不知道童鹤知从哪里冒出来,手上拿着一幅卷起的字画。叶南鹿转过身,眯着困倦的眼打量了一下,轻笑道:“你这是伤好了,又干起老本行,亲自来盯梢?”
楚云在身后回道:“叶公子,我家主子在这儿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我们,不是来盯梢,是来送贺礼。”
“夜里寒凉,不如,进屋去谈?”童鹤知说。
叶南鹿看了看月色,没有说话,府门开了,童鹤知跟在他身后。
“找我何事?”叶南鹿进了屋,搓了搓手,他今日只着了薄衫。
“明日望春楼重新开张,我不便去道贺,有些遗憾,所以今日特地给你送来贺礼。”童鹤知把手上的字画,递给叶南鹿。
叶南鹿看了看童鹤知,打开字画,上面八个字:“三月望春,鹤鹿同归。”落款:岚如,就是童鹤知的娘,童夫人的名号,这是前日,童鹤知跟娘求来的字。
字是好字,可这字的意思...让叶南鹿哭笑不得,只好没好气地又甩给了童鹤知:“三月望春可以,这鹤鹿同归是什么鬼,你跟你娘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这寓意多好...你当真不要?”童鹤知展开字,自顾自地欣赏着。
“不要!你这...”叶南鹿愠怒时眉头微微蹙,话没说完,这一急,竟又咳了起来。
“你不要,那我带去南州,挂我屋里,我娘这么好的字,你真是暴殄天物。” 童鹤知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已的披风搭在了叶南鹿肩上。童鹤知身量比他大出两圈,那披风挂在叶南鹿身上,竟像个被子一般。童鹤知垂下眸,看着面色上还有些愠色的叶南鹿,在耳边轻声说:“我娘本想让你到府上吃家宴,但我的军令到了,我后日便要动身去南州,今日来,既是送贺礼,也是跟你道别。”童鹤知不调皮的时候,音色十分醇厚,气息温热,像是一块磁石,充满穿透力。
叶南鹿被这声音温热了耳朵,抬眸看向童鹤知,屋内只有一盏青灯,昏暗摇曳烛光下,童鹤知那张脸上,挂着的眉眼,竟有几分深情。
“你伤好了?走这么急。”叶南鹿收回了目光,问道。
“也没全好,但你也知道我这次是遭人暗算,耽搁太久怕生变。”
“贺礼..心意收到了,道别么...倒也不必,他日南州,说不定还能碰到。”叶南路坐在了茶桌旁,一边倒水,一边说。
“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童鹤知眼里竟生出了一些不舍。
叶南鹿倒是笑了:“南州大着呢,我回南州,那也是回康城,你可是去戍边,跟乌兰察接壤的,是荣、景、春三城,离康城可有百里距离,哪那么多一定的事儿。”
“你若信我,在南州,我们很快便可见到。”童鹤知信誓旦旦。
“何故?说来听听。”叶南鹿倒是对他这份自信,有些好奇。
“一来,竹嵩山在熹郡荣城,你回了南州,没有不去看你师傅的道理;二来,我虽是熹郡戍边驻军的监军,可这支队伍,十余年都听命于南平王,我少不了要去康城南平王府里那里走动汇报军务;当然,这些,能见到你的机会寥寥,远远不够,关键是第三点...”童鹤知虚坐在叶南鹿对面,手肘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南鹿。
“第三什么?”叶南鹿抬眸正对上他那双眼。
“南鹿,你那么聪明,我想听你说。”童鹤知微微笑着,些许调皮,似乎他早就知道,叶南鹿清楚他要说什么。
“你想说,荣、景、春三城刚刚被乌兰察的战火洗劫,百废待兴,急需重建,所以,南平王会让我去那三城,寻觅商机,重建商路?”叶南鹿转着手中茶杯,缓缓说。
“正是。南鹿,知我莫若你,知你莫若我,咱俩真是...”童鹤知一脸兴奋。
“打住吧你,你怎知南平王一定会让我去?南平王府人才济济,况且这三城都有朝廷主官,哪里轮得到我去,况且,我不过一介商贾白袍,也就是给南平王府挣些家业跑跑腿,这种事情,我没兴趣,也轮不着我。”叶南鹿轻笑,垂眸叩上茶盖说。
“南平王府虽然人才济济,可整个南州也只有一个能躬身入市井,潜心谋时局的叶南鹿。”童鹤知坚信自已的判断。
“你就那么喜欢揣摩我的心思么?”叶南鹿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三城沦陷,百姓无家可归,这是关越山无能的罪,你杀关越山,是因为他有罪,该杀,你心里有这三城百姓疾苦,又怎么会不筹谋重建三城。只有这三城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康城才安稳,况且,三城的流民现在已经涌入康城,长此以往,康城秩序大乱,你们在南州的买卖也难做,南平王要扩充家业,也定然不会放弃那三城重建的商机...”
叶南鹿微微一笑:“童鹤知,你这些日子,没少琢磨我啊,连竹嵩山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还不止竹嵩山...”童鹤知眉头轻挑。
“我就算日后去荣、景、春三城,也跟你....不熟啊。你难道不该想想自已该怎么在熹郡驻军里把这个小小的监军,坐稳么,整日琢磨我,就那么有意思么?”叶南鹿也轻挑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