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琢磨肯定没意思,可我们...来日方长。”童鹤知看着同样忽明忽暗的烛光里那张好看的面孔,一字一句道。
叶南鹿有些倦意,便不想跟童鹤知继续拉扯下去,起了身:“今日不早了,若有缘,南州再见。”
童鹤知似还意犹未尽,随着他起了身,但在跨出房门之前,突然又转了身,把叶南鹿抵在墙面和自已身体之间,垂眸道:“怎么能是有缘才再见,是一定要再见....”
叶南鹿拿起手上的小折扇,照着童鹤知伤处就是一敲,然后笑眯眯地眯着那“双凤眼”,看着疼得差点儿跳起来的童鹤知说:“南州,再见。”
“南鹿,你什么都好,就是...能不能温柔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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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楼重新开张这一天,一大早,刘丙便穿上了几日前,专门新做的一件锦袍。在后堂的一面铜镜前,刘丙把前胸领口整理了一番,然后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对身后的柳桃儿说:“怎么样?这可是西市大街锦绣布庄选的料子,平时我可舍不得,我琢磨着,咱们准备这么久了,这重新开张,总得有个新气象....”
柳桃儿俯下身,一边帮着整理袍摆,一边笑着说:“刘管事儿,要我说,您就得时不时装扮装扮,这望春楼的买卖,经此一事,说不定越来越红火了。”柳桃儿说话总是很甜,银铃般。
“我看是肯定会越来越红火,咱们按照叶公子安排的,把这酒,都换上了好酒;曲儿都排的新曲儿;菜品,也都是新样式;连伴手礼都备好了。这门口挂着的,都是昨儿叶公子亲自寻来的名家字画,今儿来的客,可比以前的贵客还要多,肯定耳目一新...”刘丙信心满满地笑着说。
酉时,叶南鹿的马车从南平王府旧宅出发,走到望春楼附近的时候,望春楼里已经张灯结彩,声乐齐鸣,刘丙亲自躬身在门口迎着络绎不绝的客人,柳桃儿随在刘丙身后,与老主顾寒暄,戏台上已经开始唱上新编排的南州的曲儿,小二忙里忙外穿堂过,一时间,热闹非凡。
叶南鹿下了马车,又看了看望春楼的牌匾,对程风说:“今日,正的。”
程风笑:“主子,南平王府的暗卫,早就撤了。”
“想必他们也不想跟着我们日日跑田间地头,市井街巷吧...”谷雨说道。
叶南鹿下车的位置,距离望春楼门口,还有些距离,他站在门口看了看,并没有走进去,便对身后的程风、谷雨说:“今儿的主角,是刘丙,咱们,不进去了,过几天我们回了南州,这儿还是刘丙的主场,他自已得撑得起这个场子。”
就在这时,刘丙看到了外面的叶南鹿,迈着碎步,提着袍摆,躬身迎了过来:“叶公子,快进来,今儿这主顾可不同往日,很多新主顾,都是贵客,等着您过来主持呢....”
叶南鹿满意地看了看刘丙:“我不用进去了,也不用看了,筹备了这么些日子,今儿你的开场,往后,这望春楼就是你的舞台,我在南州,遥祝你生意兴隆。”然后,叶南路贴近刘丙的耳边低声说:“刘管事,你只管护着这些姐儿,本分做好你的事儿,不会错。”
叶南鹿,退了。
他不要出这个风头,也没必要在北州刷这个东家的存在感,他要把这些高光时刻,留给刘丙,要让他日后能在北州,镇得住望春楼的场子。
刘丙了然,眼里满是感激,筹备开张这些日子,是叶南鹿事无巨细地帮着他四处筹谋,但上台这一刻,叶南鹿把他推到了舞台中央,自已退回到了灯影之下。刘丙到这把年纪,伺候过的主子也不算少了,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叶南鹿,着实让他心服口服。
“叶公子,往后在北州,您但凡有什么事,只要有个交代,刘丙定当不负所托。”刘丙躬身给叶南鹿行了礼。
叶南鹿扶起刘丙,笑着用小折扇轻敲了一下他略驼的背:“以后,硬气些,你背后,可是,南平王府。”说完,他便上了马车。
程风和谷雨,驾着马车,从望春楼离去,刘丙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马车驶向街尾。
马蹄声交错,和着望春楼里的酒色声乐,在祈荣大街的灯影下,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一如,那日,在北州三月的细雪中,叶南鹿的马车由远及近地来到望春楼。
这一来一回,望春楼从神坛跌落,却又回到往昔,甚至更具光彩,叶南鹿像是什么都没做过,可他却什么都做了。
刘丙在望春楼的门前,望着已经消失在祈荣大街的叶南鹿一行,对身后的柳桃儿轻叹:“扶人上马,还送了一程,这叶公子,如此这般年纪,就知审时度势,进退有度,他若想,这世上怕是没有他收不来的心,这,绝非池中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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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也该回南州了。”叶南鹿在马车上,对程风、谷雨说。
“主子,咱们该安排的事儿,都安排好了,东市的李掌柜,西市的沈掌柜,南北两市的廖掌柜,该立的字据都立下了,可这些事儿,是不是还得有人帮咱么盯着点儿。”
“明日你去跟刘丙说,这几个掌柜有什么事儿,在北州他要照应些。”叶南鹿靠在马车上,有些慵懒地回应着。
“主子,既要回南州,那这几日,我去马场把咱们的马换了。那童大人送的黄金船...?”程风问道。
“那是好马,我们带走,另外,你再选几匹,我要回去送给师傅师兄,我们这次回去,先不回康城,直接去荣城,我要先去看看师傅他们。”
程风和谷雨也很久没有回竹嵩山,谷雨有些难过地说:“主子,咱们这次有半年没回荣城竹嵩山了,自从荣城在乌兰察那场仗里沦陷,就没再回去过了,听说那几个月,山上死了不少兄弟...”
“关越山不死,对不起竹嵩山上那些为了荣城百姓冲出去守城的兄弟们,可惜当时我不在山上,不然一定随师傅一起去了。”程风有些愤恨地说。
“荣城现在,怕已经不成样子了,我们出来之前,康城就已经到处都是流民,但这还不是最坏的,这次到北州,看到他们春耕的情况,加上北州边菀两郡的战事,恐怕到明年,到康城的流民会更多....”叶南鹿有些伤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