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酉时,叶南鹿正在府邸的书斋写呈报南平王府的书信。
从南州康城的南平王府出来,已经一个月有余,他是南平王府的家臣,既来了北州,自然是要有收获呈报回去,南平王信不信任他不好说,但信任他会赚银子是一定的。
“北州今年春播,麦丰,稻减,农作减产甚,秋后恐缺粮。南州今年春播务必反其道而行之,另要在清江沿岸修新粮仓,广积稻米,囤粮于仓.....”
他手上拿着在北州街巷丝铺收来的丝,碾了碾,又对着烛光看了看,写道:“北州丝短,色暗,质粗,不似南州丝长,色白,质细,可在康城设织锦坊,广收南丝,精进织锦....”
叶南鹿这些日子在北州,除了要杀关越山,还要事无巨细地观察商路,以为南州的商路筹谋。
片刻,叶南鹿把信封好,交给了程风,程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在一旁等着,程风知道,定然还有一封信。
紧接着,叶南鹿,又摊开纸,拿起笔,思忖了片刻,只写了几个字:“事成半,均安好,不日即可归家,勿忧心。”
这是家书,是他给陈青山送回去报平安的家书,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师傅说,但千言万语,只汇成简单的几个字,眼下,说不了细节,让师傅安心就是最好。
手上的信,刚刚书就,门外便有人叩门。叶南鹿匆匆把信折好,交给程风,叮嘱:“收好,明日送出。”
“叶公子可在?我有事请教。”门一开,楚云便问谷雨。
“可是你家童大人又不好了?”谷雨看着楚云面色有些沉郁和憔悴。
楚云点了点头:“见好,可也不大好。”谷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便说:“随我来吧。”把他带到叶南鹿房内。
“叶公子,你说三日主子若没有退热,再来府上找你,我家主子....热是有退,但是没全退,这已经三日了。”楚云见到叶南鹿便焦急地说道。
“没全退?”叶南鹿思忖着,心想,不应该啊,浮云散吃了,三日了,怎么会还不退热...
“府医怎么说?”叶南鹿问。
“叶公子,这庸城,是都城,无战事,这庸城的府医,也不是军医,这么重的外伤,应该不擅长...我看着,他们恐怕也没多少经验....”楚云有些难过地说。
叶南鹿顿时明白了,是啊,这是都城,哪里见过战场的血雨腥风,这刀剑棍棒的伤,怕是也真没见多少,若是童飞将军在,也许还有些经验,可如今这童府,只有童鹤知和童鹤轩。叶南鹿随即走向院子西侧的一个空房子,那是谷雨拿来做库房的地方,他在里面翻找了一通,找到了一个药匣子,从里面拿了两瓶药,揣进了怀中。
“我去看看吧。”他对身后的楚云说。
楚云带着叶南鹿,进了童鹤知的房,童鹤知清醒着,只是面色很不好。
童鹤知听着是叶南鹿来了,便开口轻声说道:“楚云慕白,你们熬了几日,去歇着吧。我得谢谢叶公子那日送药。”
叶南鹿坐在榻前翻过他的手腕正欲把脉,没想到反被童鹤知的手翻手握住了手腕,力道很轻,但童鹤知手指修长,把叶南鹿的手臂,攥了个紧实。
叶南鹿一惊,想挣脱,却被童鹤知用了些力道将整个身子带到了身旁,童鹤知这一用力,也牵扯了伤处,疼得蹙眉,他侧目,看着叶南鹿,眼里似是交托一种信任:“南鹿,帮我治伤。”
“你怎知,我能治你的伤?”叶南鹿垂眸,对着他的目光。
“你能杀关越山,身上轻功了得,你还有那日上好的伤药,你一定能治我的伤。”童鹤知眼里,先是信任坚定,而后,充满了温柔和期待。
叶南鹿看着眼前这副面庞,即便是有些憔悴,也还是好看的,没了往日的霸道凌厉,倒多了些温和。他轻挑了一下眉眼,带着些许暧昧地说:“你,就那么信我?”
“信。”
“松手,我且看看能不能治,说不定,你就残了呢。”叶南鹿没好气地说道。
童鹤知松了手,叶鹿路用手上的折扇挑开覆在童鹤知身上的被子,他还是有些被这伤势惊到了。叶南鹿自七岁被陈青山收养在了南州熹郡的竹嵩山,陈青山是南州熹郡匪首,叶南路自幼便见惯了刀剑伤,在山上,也没少给师傅师兄包扎上药,可眼前这伤,着实看着惊心。
他心想:这府医果然是不擅处置棍棒伤,清创也不彻底,浮云散虽然压下了他的高热,止了血,但若是这伤处一直不愈,还是会伤了筋骨,不死也得残,这下手好狠啊,他不禁感慨,朝堂风雨何其残酷,即便是有战功赫赫的童家,一着不慎,都会如此境地。
“鹤知兄啊,你这伤,今日得彻底去腐,再晚了恐怕你就真的得残了,你这副好皮囊,残了着实有些可惜啊...”叶南鹿慢悠悠地一边说着,一边猝不及防地一把撕开了府医覆在伤处的纱布。
“嘶——”童鹤知吃痛地攥紧了床上的被角。
叶南鹿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撒在伤处,童鹤知先是身子一凛,很快,便觉得伤处没了知觉。叶南鹿手上动作飞快,去腐清创,一气呵成,最后从怀里又拿出一个药瓶,敷上了药,便起了身。
“好了。”叶南鹿一边用白巾擦拭手上,一边说:“腐去得深,但后面就会慢慢愈合,疼上两日便会见好,不要再覆纱布了,屋内炭火可以烧起来,不冷就行。会不会残,看你造化。”
童鹤知本准备好了要受一番苦,没想到没什么太多感觉,叶南鹿就说,好了。
叶南鹿把擦手的白巾扔进水盆里,就要走,童鹤知却喊住了他:“南鹿,别走。”
“我热。”童鹤知说。
“热?”
叶南鹿回身,坐在了床榻边,正欲把脉,童鹤知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南鹿,别走。”这一声南鹿,叫得温柔至极。
叶南鹿被他叫得心里似乎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此刻,明明热的是他叶南鹿。
“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过了,往后,我可就是你的人了,你不能让我残....”这话,童鹤知这话说得让人脸红心跳。
叶南鹿很快回过神儿,欲挣脱开他的手,却也知道他有伤,不敢太用力,只好用折扇敲打他的头:“起热起糊涂了吧你,说的什么鬼话。”
“我没说鬼话,你的命是我用半条命保下来的,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童鹤知这是伤处不疼了,竟然开始撩拨起叶南鹿了。
“我就不该给你用那个刚才那个药,疼死你就不会满嘴胡吣了。”
“那日,你送的是什么药,吃下就好受了许多,今日又是什么药,怎么用上就不疼了....”童鹤知似乎来了精神,问道。
叶南鹿一脸狡黠,见童鹤知攥着的手没那么紧了,一甩衣袖,挣脱开了他的手,双眉挑起,诡异地笑:“那日那个药么,叫‘先苦后甜’,今日这个药么,叫‘先甜后苦’。你且体验体验什么叫先甜后苦吧,我走了。”
两个时辰后,那麻愈散药效散去,去腐带来的疼痛渐渐袭来,童鹤知满头汗,嘴上喃喃着:“果然是先甜后苦...南鹿,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