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听到祁厌枭的声音,从两条纤细的手臂间抬起了头。
雾蒙蒙的黑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祁厌枭莫名从那双感情色彩淡漠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谴责。
一袭阴影袭上心间,祁厌枭压了压,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想做什么?”
余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想要歇斯底里的怨恨指责些什么,却又带着一股不舍得忍耐与压抑。
过了许久,余笙才稳住情绪,克制又任性地说,“我不高兴。”
祁厌枭等着她的后续。
通常情况下,余笙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去折腾让她不高兴的人。
而此刻让她不高兴的人,明显就是他。
果然,下一句就是——
“你背我回去。”
祁厌枭,“你想得美。”
余笙眼眶瞬间红了,仿佛受了巨大的委屈一般,纤细的肩膀不堪重负地垮了下去。
她的哭声里,透着一抹触目惊心的怨念,“祁厌枭,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程啸恶狠狠地瞪着余笙,“你这个女人简直不识好歹,祁哥,你快好好教训她!”
祁厌枭无言地盯着余笙布满泪水的小脸,少顷,咬了咬牙,妥协地背过身去,“……上来。”
程啸,“……”
余笙怔怔地盯着半蹲在她眼前的男人看了很久,忽而弯了弯唇,缓缓挪动脚步,趴到他背上。
她伸出双手,环搂住男人修长的颈项,将脸贴在他肩膀上。
祁厌枭双手托住她的腿,背着余笙站了起来。
宋珩将手上的伞递过去。
漫天大雨下,余笙撑着伞,祁厌枭背着她,朝着YS集团的方向走去。
很久很久以后,祁厌枭才知道,在这个阴雨天里,他背上,背着他的全世界。
程啸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身影,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祁哥也太纵着她了,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宋珩敛眉,“你刚才跟姜大小姐说了些什么?”
程啸重复了一遍他跟余笙的对话。
宋珩沉默刹那,叮嘱,“以后尽量不要在姜大小姐面前,提樱诗小姐。”
程啸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宋珩,她这么欺负樱诗小姐,你跟祁哥……你们都不管的吗?!”
宋珩想起他调查到的,姜家两姐妹之间的恩怨过往,顿了下,轻声道,“樱诗小姐未必真得是受害者。”
姜余笙的确欺负了姜樱诗。
但更多的,是姜樱诗,亏欠了姜余笙。
——
祁厌枭背着余笙回了办公室。
余笙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祁厌枭的衣服,披着毯子散着头发窝在沙发里,看着祁厌枭给她手指上的伤口上药。
帮余笙处理好伤口,祁厌枭去开会。
余笙躺在沙发上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笙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惊醒。
她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盯着祁厌枭办公桌上不停震动的黑色手机,等了一会儿,刺耳的铃声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余笙起身走了过去。
屏幕上闪烁着“姜樱诗”三个字。
余笙直直地盯着那个名字,面色陡然泛冷,毫不犹豫地抬手挂断了电话。
但几乎是立刻,对方再次打了过来。
余笙眼睛里渗出丝丝戾气,瞬间掐断,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而就在屏幕被摁灭的同一时间,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祁厌枭推门走进来,一眼看到女孩穿着他的黑衬衫,站在办公桌前,似乎被忽如其来的声响吓到了,受惊般地转身望了过来。
祁厌枭视线落在那双皙白修长的腿上,眼底泄露出一丝侵略性,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做什么?”
余笙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回原位,“没什么,我饿了,想回去了。”
祁厌枭似是没注意到她的举动,搂着余笙亲了会儿,随后将带来的衣服给她换上,带着余笙回了笙园。
雨下了一天,一直到晚上临睡前,祁厌枭忽然问,“你今天有没有干坏事?”
余笙正拿着手机窝在床上打游戏,闻言,手指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垂下眼,“没有。”
祁厌枭倚在门边,深深看了她一眼,“真得没有?”
余笙头也没抬,“没有。”
祁厌枭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下次干坏事,记得把证据消灭了。”
通话记录都不删,不是等着被揪小辫子?
祁厌枭说完,从架子上拿下外套,转身出了门。
余笙看着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神情瞬间绷紧。
这是……要去哄受了委屈的姜樱诗吗?
——
祁厌枭开车来了医院。
病房里,姜樱诗正被她的姐妹团围着嘘寒问暖,桌子上摆满了昂贵奢华的礼物。
一帮女人义正言辞地商量讨论着,该怎么告姜余笙,帮姜樱诗讨回公道。
姜樱诗听得得意又烦躁,无意中抬头,看到站在病房门外的祁厌枭,脸上登时迸发出喜色,“厌枭,你终于来看我了……”
眼神转而又变得哀怨,“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虽然楚凤辞答应了,会帮她将罪名担下来,但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姜樱诗还是忍不住害怕。
在这个关头,祁厌枭忽然不接她的电话,本就草木皆兵的姜樱诗,更加惶恐。
唯恐中途会出意外,真的让祁厌枭查出什么来。
听到姜樱诗的话,现场气氛蓦地一滞,所有人都转过头,各种畏惧好奇的视线,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当目光触及到站在门外的男人那一刻,病房里传出数道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一片窒息般的寂静中,祁厌枭缓步走进来,“你要告姜余笙?”
白欢欢满脸艳羡又嫉妒地看了眼被祁厌枭注视得姜樱诗,插言道,
“祁少爷,姜余笙太过分了,明明知道樱诗表妹深得你喜欢,是你未来的祁太太,她还敢把樱诗表妹打成这个样子,坐牢也是罪有应得!”
“告她都是轻的,最后先把她打毁容,打成重伤!”
祁厌枭眸光骤冷,声音冷漠,“我有事想跟樱诗单独谈谈。”
白欢欢心有不甘,却又不敢违逆,只能跟其他人一起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祁厌枭与姜樱诗两个人。
姜樱诗表情隐忍又委屈,正要哭诉,忽然听到祁厌枭平淡的声音,“我不希望姜家追究这件事情。”
姜樱诗霎时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里尽是伤心与委屈,“厌枭,姜余笙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你竟然让我不要追究?!”
祁厌枭语气冰冷,“你挑衅她在先。”
姜樱诗蓦地哽住,脸色煞白。
祁厌枭看过商场的视频,她跟白欢欢刻意诋毁败坏余笙名声的事情,她抵赖不掉。
姜樱诗咬了咬牙,“是,我是挑衅了她,但那都是因为你!”
她吸吸鼻子,眼泪冲破眼眶,“姜余笙羞辱我,你当没有看到,姜余笙欺负我,你也放任,姜余笙抢我的东西,你虽然没有强迫我将东西让给她,却专门为她准备更好的!”
姜樱诗哭声凄厉,声嘶力竭地指责起来,“厌枭,我为了你,牺牲了我的健康,我的青春,我的人生……换来的却是你的冷漠狠心!”
“我陪着你出生入死三年,你却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当初背叛你,陷害你的姜余笙,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能不恨姜余笙吗?!”
姜樱诗原本以为,她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祁厌枭即便不会软下来,也定然不会再逼迫她。
只要祁厌枭松了口,她有得是办法整治姜余笙。
将樱诗伤心欲绝地低下头,却在祁厌枭看不到的角落里,眼底闪烁着怨毒。
她正思索着,该怎么让姜余笙彻底闭嘴,不敢将她逼迫她嫁人的事情,告诉祁厌枭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阴寒彻骨的声音——
“樱诗,姜余笙受袭当天下午,与昨天我离开医院之后,你那两个打往国外的电话,是打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