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半文定睛一看,原来是余小丽,不禁脸上露出了笑容。
“半文哥,你还在这里怀念过去呀?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余小丽嘻嘻地笑着。
余半文感慨地说:“是啊,往事不堪回首,真不想长大啊。”
“我也是一样。”余小丽动情地说,“如果能回到过去,我愿意从两三岁开始,我们再在一起玩,你骂我,你打我都可以。”
“小丽,你的心真好。”余半文第一次如此肯定地说,而且表情诚恳。
他们紧紧地握住了彼此的手,仿佛要将自已内心的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对方。在这一刻,他们的心灵深处流淌着一份无法言喻的情感,既是对过去的留恋,也是对成长的喜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星空下,余半文和余小丽许下了一个承诺: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他们都会勇敢地面对,并珍惜彼此之间的友谊和感情。他们知道,未来将是一段漫长而充满挑战的旅程,期待着都能走向成功之路,把书读好,达成夙愿。
在这个熟悉美丽而又充满各种不如意的家乡,他们就要结束童年了,同时也开启了人生新篇章。那些美好的回忆将会永远伴随着他们成长,并成为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正式开学了,任硕美炒了一大碗咸萝卜,塞满一个装雪梨的空罐子,这是余半文五天的下饭菜。
碰巧的是,那个铲耙牙的女生就坐在他前面,名叫郭红秀。他有心问一下她的家是不是在太平古巷里,又不好意思问。后来,他从她和女生的交谈中才得知,她就是赶集时遇见的那个姑娘。她对他也有印象,对他说了一句:“余半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哦。”
还不等余半文说话,另一个女生说:“你家住在街上,见的人可多了,肯定见过喽。”
余半文不想和女生说话,也就没有把赶庙会时遇见郭红秀的事情说给她听,觉得说了挺没面子。
学校和以前一样,周六下午和周日不用上课,学子们回家换衣服,带口粮和菜。头一个礼拜,所有的学生都觉得新奇,没一个想家的。到了第二个礼拜,好多学生开始想家了,但学校有规定,又不得不住校。
晚自习的时候,余半文看到不少同学趴在课桌上流眼泪,心里也难受。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都要写日记。现在他也想家了,拿出日记本开始写想家的事情。他写到一半,想起父母的好,想起远在他乡的姐姐,禁不住泪流满面。他边抹眼泪边写日记,最后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巴不得立即见到父母亲,便哭着不顾一切地跑出了教室,朝家的方向奔去。
回家的路都是田间小路,好在月光比较大,余半文一路小跑并没有摔跤。
当他到了家时,母亲任硕美正在灶台边炒着菜,太忙了,家里人都还没吃晚饭。任硕美很好奇,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了。他说他太想家了,想回来看看。任硕美没有责备他什么,感慨地说:“你像你姐姐一样,一来信就说想家。”
没过多久,余兴文也跑回了家,问余半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同学欺负了他才跑回家的。当他得知余半文是太想家了才跑回来了,笑着说:“你们班上的同学说你哭着跑走了,我还以为是谁欺负了你呢。”
既然两个孩子都回来了,不可能晚上再回学校,任硕美又多炒了一个菜,叫他们再吃点饭。在学校三两饭票根本吃不饱,要七两饭票才打一大碗饭,但谁也舍不得这样吃,所以,余半文感觉餐餐吃不饱。他回家了,虽然吃过了晚饭,但还是吃了一大碗,像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人一样。
第二天,余半文照常去学校上课,大家都问他什么原因晚上跑回家去,他碍于面子没有说出真相。不过,他从一位同学的口中得知,那个刚从师范毕业分配到这里来教书的女班主任周福笛,怀疑他有精神病。这对他的打击很大,决定再想家也不能跑回去,太伤自尊了。
周福笛教数学,个子比较矮,脸圆圆的。她好像只有两条裙子,一条黑色的,一条黄色的,没见过她穿过第三种颜色的裙子。她上课时普通话总是刻意地说得很标准,所以说得有点做作。她的脸上总带着笑容,从不会发火,比起小学时教余半文的冷四像冷秋霜要好多了。余半文本来对她的印象很好,现在,她怀疑他患了精神病,便格外反感她,觉得她作为老师,根本不理解学生的心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余半文又觉得这个班主任真的不错,和蔼可亲,平易近人。那天,周福笛在班上评论哪几位同学的字写得好时,特别提到了余半文,笑着说:“余半文的字呢,写得就像鸡爪子抓的一样。”他还以为自已的字写得好呢,没想到老师说他的字写得特别差劲,脸羞得一阵红一阵白。可是,他的数学成绩还不错,起码在班上排得上名次,估计就是这个原因,周老师才点他的名,不然,比他字写得差的同学何止一两个,怎么不点名呢?这样一来,他便又周老师产生了好感,特别喜欢上她的课。
余小丽学习也非常刻苦,很少见她和同学出去玩,一门心思在读书。每次考试,她的成绩比余半文稍微差一点,但还是很不错的。
在学校,余半文很少和余小丽说话,但是回到家时,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会在一起聊聊天。所以,男生在背后说女生什么,女生在背后说男生什么,他们都会告诉对方。女生评论余半文是书呆子,男生评论余小丽是地主婆,都是中性的评论,算不得是伤害。
晚自习时,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轮流值班。语文老师也姓余,他值班时没一个同学问他作业怎么做,但是,轮到周福笛值班时,这个向她请教,那个向她请教,她根本停不下来。向她请教的同学不仅是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差生也一样,主要是谁向她请教她都会耐心地讲解,没一点老师的架子。余半文感觉,向周老师请教作业好像是件光荣的事情,不请教心里失落落的。
周老师不在教室里的时候,很多同学便会跑到她的宿舍去请教,你去了他去,他去了你去,轮流着来。余半文也鼓起了勇气,到她的宿舍去请教了几次,感觉特别好。
周老师住的是砖瓦房,一条通道,两边住的全是教师,非常简陋。这天晚自习,余半文心血来潮,拿着作业本跑去问作业,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有稀里哗啦的水响声,知道老师坐在脚盆里洗澡,便没敲门。他就在门口等,等到她洗完了澡才去请教。她没有给他一点脸色看,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给他讲解,真的非常尽职尽责。
这种现象引起了别的班级的同学的注意,笑话他们这个班级的男生,总喜欢跑到女老师的宿舍去。这些毛都没长的孩子哪里知道顾忌什么,只要觉得心里高兴就好。
这天晚自习,和余半文坐在一起的同学回家了,周老师就坐在他身边,身上穿着的是那条大摆的黄裙子。余半文不想看又忍不住偷偷地斜了几眼她穿的裙子,感觉脸上像火烧一样难受。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喜欢欣赏她穿裙子的样子,反正看了脸上就起火。他根本没心思做作业,只希望她快点到别处去。后来,她走了,他的心才恢复了平静。
这些十二三岁孩子,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把老师当成了依靠,哪怕老师一句贴心的话,一个爱怜的眼神,都让他们感觉特别温暖。
余半文上了初中之后,整个人的性情完全变了,由一个顽劣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也不喜欢玩耍了,不喜欢和人争强斗狠,一心就是想把书读好。
中午去饭堂打饭是件烦恼的事情,总是要排队,总是有人挤。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调皮的孩子老早就将碗夹在腋下,在教室门探头探脑,只要一听见下课钟声响了,便飞奔到饭堂去。大家都想早一点吃饭,但余半文从不跑到饭堂去,而是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他觉得这样才有风度,才像一个读书人的样子。
饭堂里只有一个做饭的师傅,打饭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有时候到了饭点饭还没煮熟,这下可就糟糕了,大家不会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排队,而是相互推挤,把那木头做的墙壁都挤得吱呀作响。每天都有老师在那里维持秩序,怕有学生插队乱了套,但性情温和点的老师根本管不住,大家依然在那里挤,好像榨油一样,有的学生被挤得嗷嗷叫。
余半文晚吃一点饭无所谓,就是希望饭堂的师傅能多给点饭,不要三两的饭筒堆高了一点便用锅铲一削,又成平的了。他每次都希望师傅不要用锅铲削,但每次都很失望。老师也是拿三两的饭票打饭,但师傅不单不用锅铲削掉堆起的那个顶,还用锅铲压着怕它倒下来,这就是老师和学生的区别。三两饭票根本吃不饱肚子,他会舀点米汤加在饭里充饥。
每个学生的饭碗和带来的菜都是放在自已的课桌抽屉里,书包则挂在课桌的一头。一天,余半文一不小心,玻璃罐子从抽屉里滚了出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罐子碎了,里面装的桔子皮撒了一地。离礼拜六还有两天,他把没有弄脏的桔子皮用碗装起来,继续吃,吃了两天。桔子皮里混了玻璃碎片,他也怕吃到肚子里去,吃时格外小心。
余半文带到学校的菜,不是萝卜干、桔子皮、咸菜,就是桔子皮,要不就是霉豆腐,饭还吃不饱,每天都处于半饥饿的状态,只有周六和周日回家才能够放开肚皮来吃。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多么难熬,因为别的学生也都如此,只要那些不顾父母在家有多艰难的学生,才舍得吃半斤、七两的饭。
余春梅在读卫校,不仅不要学费,学校还发粮票,吃饭都不用自已掏钱,所以说,书读得好,能给家里减轻不少负担。只是,能像她一样读书好的学生太少了,太平中学年年也就一两个,太难了!
家里又收到了余春梅寄来的信,说她特别想家,确定周六回家看看。一家人都很高兴,决定去火车站接她。回家不能耽误学习,她只能赶第二趟火车,但第二趟火车在本镇的昌付站不停,只能坐到黄土岗站。火车到黄土岗站时是晚上,离家有十几里路远,余大富和余半文一起走路去火车站接她。
天已大黑了,余半文和父亲站在站台上等,马上就要见到阔别一个多月的姐姐了,心情特别兴奋。